在这期间,表哥的鬼魂一直在骚扰我,姐姐的尖叫也一直在我耳边绕。
我其实很清楚,仇恨靠血缘继承是件极其荒唐的事。
任怀他本就不是杀人犯。
是我对不起他。
我做错了很多事。
譬如羞辱任怀,譬如痛骂表哥,譬如抛下了姐姐……
*
思绪整理好后,8月1日淩晨时分,我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暴雨中,我纵身跃入了后院的池塘。
我知道,我永远也不会解脱,哪怕是死。
我带着一身的罪,不配解脱。
***
【2006年古典建筑研究社社员跳池自杀案知情人采访集统编】
①任怀
问者:李策与你是什么关系?
任怀:朋友?不……他应该不喜欢我这样形容……社长和社员?快点问吧,我赶时间。
问者:你对李策的第一印像是什么?
任怀:……至少是个正常人问题问完了吗?还有?
问者:在进入“鸿运饭店”旧址前,你知道李策是当年那起绑架案的受害者吗?
任怀:不知道。李策他没表露出半分,可是后来旁人告诉我,他04年末那会儿就知道了。快点儿问吧,我真的赶时间。
问者:你那夜为何会选择割腕?
任怀:因为那时我觉得自己错了,我是绑架犯的儿子,我也有罪。这样说你满意吗?
问者:如今你还这么想吗?
任怀:我在吃药呢!
[任怀自述]
这是一个不公平的世界,最大的不公平之一在于孩子不能决定自己的父母。
我父亲对我的人生毫无帮助,自我记事时起,他黄赌毒无一不沾,只是我没想到他最终竟会成为一个绑架犯,也不曾想过他会害死人。
他被枪毙的那日我还小,我妈抱着我,说我们解脱了,说实话我当时并不能理解她。
那几个月,妈一直拉着我反覆观看新闻报道,我听着被害者家属痛彻心扉的哭喊,看着被警察救出的孩子身子发著抖,眼睛给报社打上一条黑线,镜头挪到他时,写着“李某”。
而镜头对准那发起狂来的绑架犯时,小字刺得我眼睛生疼“任某”。
我当时才多大?六岁。我妈那时抱着我哭,指着电视机上的那姓李的小孩说,那人和我一般大,爸杀了他姐,还绑架了他,明儿我们娘俩要一块儿到他们家道歉。
我听到那样的事儿,当然很害怕,但是我点了头。其实我并不理解,为什么爸犯了错,我和妈却要去道歉。
那事发生之后,我和妈搬了家,我认真、努力、艰难地活着,用比别人更加光亮的履历遮掩我有一个被枪毙了的杀人犯父亲的事实。但是流言总是不断,不管我和妈跑到哪儿,我爸是个杀人犯的邪风总会再度刮来,于是我小学乃至中学几乎每日都战战兢兢。
即使我成绩优异,即使我品德优良,我还是忘不了那个发著抖的、和我一般大的、姓李的孩子。
后来我考上了外地的大学,也切断了与过去所有同学的联系。
我想,我的人生现在开始了。
开学后不久,我便主动召集了几个古建筑同好,我们琢磨了好久的建社规则,拉着几个学长学姐,一块创建了古典建筑研究社,其中就有李策。
你刚刚问过我,对李策的第一印象吧?正常,嗯,真还挺正常的。
但他性格有点阴郁,虽然不算特别,也不是说不能交流,就是你和他交谈时能感受到他的抗拒。
或许是因为他家境不错的缘故,李策没有住宿舍,所以刚进大学那会儿他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