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眼弯起来,戚檐拍了拍手上黑灰,站起身厚着脸皮嘻笑说:“老伯,我说怎么没在屋里瞧着您呢!这雨忒大,您瞧瞧,我已给淋成了个落汤鸡……刚缝好的手指真真又疼又冷,就想着在您这儿避避雨,若冒犯您了,我麻溜出去?”

“不必,戚少爷客气了。”

园丁的眼珠子不安地左右晃动,反而是戚檐这客人请他在桌前坐下。戚檐有意叫那人紧张,查找着逼迫那人失言的机会,因而目光总往床底那铲子瞟。

那园丁见状果真如芒在背,他那宽下巴上下颤,连带着牙齿也敲在一块发出喀喀的声响。

“老伯,您放心,我对那铲子不感兴趣的。”戚檐笑眯眯地起身拎壶给园丁斟茶,沸腾的茶水烫得茶杯中白气腾腾,“您也知道的,我同周小少爷关系是顶好,我俩可是能睡一张床的关系,可他忽然就不见了,我心底实在不是滋味……”

“是啊、是啊……您二位打小就是干啥都要黏一块儿的……”园丁脸上的表情蓦然柔和起来,忽闪的烛光照得他面上斑驳,可一张皮肉本就下垂的短方脸忽而更耷拉下去,他反覆搓着手指,“我也没想到小少爷他会……”

戚檐听到“从小”那二字时,挑起半条眉。

是青梅竹马?还是亲戚?

他装模作样猝然叹出一口气:“可到底不是亲兄弟啊!我都这般难过,也不知……唉……”

“你甭说这样的话!纵然是表亲,您二位也是最最亲的!”园丁连连摆手,只是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抖着那粗糙的五指,惊恐地望向戚檐,“您、您伤心了?我原……原以为,您、您再不会……”

“不为他难过,为什么?”发觉那园丁闻言神色诧异,戚檐又转了个语调,“他到底是我的兄弟,哪怕先前有点儿什么什么恩怨,都不至于在小少爷出事后还纠缠不休。您怎会觉着我是那般薄情寡义的?”

“可、可是、是发生了那事,您才变的呀……”园丁生满老茧的粗手像是祈祷一般交叠在一块,被他掐得发红的手背上留有许多指印,“若您真的不再怨恨小少爷他了,我们这些看着您二位长大的,便也安心了……”

戚檐冲他笑:“您当然能放心。”

***

由于他在园丁小屋待得时间过长,错过了午餐时间。那老管家不放心,于是专门来盯着他吃晚饭,不吃完不放人,

戚檐给人逼着吃饭,心里也不大舒坦,索性拿个大勺舀饭往嘴里硬塞。他吃得味同嚼蜡,眼下唯一支撑他在这阴梦里拚死干活的,只有一念文侪可能在委托铺子里看着他。

戚檐其实也不明白,他自个儿受这么些苦,心急火燎地拚死干活,究竟是为了什么?

盼文侪能多分他一眼吗?

他也弄不懂了。

从前无意得知他妈对他那不得好死的爸始终痴心一片时,他差些冲去洗手间里把那天的,昨天的,前天的,大前天的饭菜都给呕出来。

真是个大善人啊!

那男人掐着他和他妈的脖颈多少回,他二人又窝囊受气包般战战兢兢过了多久日子?可即便他低声下气地像条狗一样跪着求他,他身上也依旧留下了那好家暴的畜生赏的几道疤。

要他原谅他爹,比他拿刀把他爹捅穿的可能性还低了百千万倍。

戚檐他没法憎恨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的母亲,但他讨厌的亦或看不顺眼的人身上皆会具有他母亲身上的某个特质,譬如喜好逞强、过溢的善心、强烈的正义感。

巧了,今儿这三个词凑一块儿,他只能想到文侪。

“……别随意篡改人的取向啊。”戚檐嘟囔着,大瓷勺扒拉着碗内的米粒。

倏然间,餐桌顶头的吊灯闪了闪,戚檐的位置正对着袁景大敞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