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三六九等啊……您有看过救援首日的新闻图么?瘸着脚走的小童、小江,肚子上漏个大洞的小郭,手臂及尾骨骨折的小颜,被火烧死的领队!我是人啊,没有三头六臂,我全部精力都拿去救治那些个顾客,我叫我的同伴们等了再等,连止痛药都舍不得分给他们啊!小郭的伤口甚至、甚至……他自己缝啊!我恨时间不够,我恨不能救更多人,可是我同样对小江他们六个抱愧!

我:你恨那些个批评你们的网民们吗?

老班:我恨我自个儿。

老班的自我厌恶很强,我一面觉得他做戏给世人看,一面觉得他的自厌若是真实存在,那便是他活该。

我没去宽慰他,亦或安抚他。

我选择了冷眼旁观。

他曾向我表达他的愿望,他信任我,并希望我能还他们一个清白。

我表面上点头,心里却很是嫌恶。

这算什么?

有罪者无罪论?

可笑至极。

记者哪里是个把黑色涂作五彩白的职业。

郭钦

受访者姓名:郭钦

性别:男

身份:黄腾登山俱乐部救援员

时间:2005年9-10月

我最后见到的人是郭钦,进去见他前,医师们的表情都流露出了不少的担忧。

我觉着奇怪,便问他们郭钦入院的前因。

他们说是精神分裂加躁郁,不久前险些提刀将一个幸存者给砍了。

我点头,说,那还真有他的风格。

那时的我觉得网络上对郭钦的“暴力狂”“杀人犯”“食人魔”“反|社|会|分|子”诸类让人望而生畏的代称,简直是讥讽又精妙。

值得一提的是,并非我的要求,我一推门进去,郭钦手上便挂着锁。

他给了我一种我是审讯警官的感觉。

嗳,也没差,毕竟在当时的我眼里,他们仨活脱脱就是逃罪的罪犯。

尤其是郭钦。

从照片上看见的他,肤色是健康的麦色,现实里他的肤色却是近乎透明的白,叫我瞧来觉着很是陌生。我觉得他陌生可能还有个原因,他没如照片一般佩戴眼镜。但说实话,这样的他看起来更为清秀。

面对这么个暴徒,我无力装体面人,只趁着他没发狂,将采访内容一股脑地给他塞去,再给个甜头我是来还你们清白的。

我说得自己都想笑,那郭钦却肉眼可见地安稳下来,那些表示不安的小动作少了好些。

但我也不幸遇到过几回他发病,那些链子晃得我都怕崩开。他在床上痛苦地扭动,好似恨不能将床垫也给踹烂。他挣扎时,我看到他腰间狰狞又扭曲的疤痕,我想到了老班说郭钦他自己缝伤,我的眉压了压,可能是对痛苦有了一小阵的共感。

我是绝不会同情杀人犯的。

我那会儿对他仅有一个想法眼前这暴躁无边的模样,说不准就是他的本性。

以下是在郭钦精神状态较为正常期间进行的部分采访内容拼合汇编:

我:能请您描述一下登山事故那几天发生的事件吗?

郭钦:定位仪失灵,夜晚来袭,内部恐慌,胡乱生火,烧死人了才知安稳一阵。后来又不服从指挥,遇见了野生动物,分明已有我们挡在前头,他们却一窝蜂地喊叫奔逃,好似自个儿真就能逃得过那些四只脚的野物似的,好似他们跑了,那些东西就只会吃我们一般……哈……一群疯子、脑残,老子真想砍死他们那些个王八蛋,

我:据悉,您在入院前曾多次找过X先生的麻烦。他是当时的幸存者之一,同时也是登山事件真相的重要披露人,能告诉我们您对他的仇视,究竟是出于什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