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时间里都只活在别人口中,是顾昀迟的联姻对象,是死去的牺牲品,于他而言也只是记不清面容的一个名字,但今天面对面相识,即使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不见,也不妨碍温然在他心中变成生动的人类。
明明脆弱又可怜,却无法从他身上看出任何绝望颓废,好像可以安然地接受一切。
下午去检查了眼睛,确认是视觉神经受压迫导致的失明,不确定多久才会恢复,只能先吃药。又做了一些其他检查,回到病房后,温然趴在床上,和顾昀迟说自己想睡觉。
他并不是完全不在意,过了二十几年一睁眼就能看到世界的生活,突然彻底陷入黑暗,心理承受能力再好也无法立即习惯。
所以想睡觉,只有睡觉是正常的,闭上眼睛,一切都理所当然变成黑色,他就不那么害怕了。
也许是吃了药的缘故,困意来得很快,昏昏欲睡间温然都忘记嘱咐顾昀迟快去工作,一觉睡到晚上,醒来时是护士在床边,帮他叫了饭菜,陪着他吃完。
再晚一点的时候,顾昀迟过来了,温然正坐在床上,手里抱着一个很小的收音机,有点开心地和他说:“护士帮我拿了这个,可以听新闻还有电台。”
他摸到某个按键,摁了一下,收音机里的声音消失,温然仰起头,是看着顾昀迟的样子,说:“这样就关掉了,很方便。”
顾昀迟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评价道:“你也是提前进入老年生活了。”
“我还看了电视。”温然想了想,改正道,“是听电视。”
通讯器在他们对话时响了好几下,温然往后躺了点,说:“你先回消息吧,我等你忙完。”
“嗯。”
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亮度调到最低,光线昏黄,温然靠在枕头上,白皙的皮肤显现出一种温润柔和的质感,乌黑的眼睛空空注视着前方,因为无法聚焦,显得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其实顾昀迟只是将通讯器调成静音,并没有在回消息,而是一直看着他。
就像看着七年前和所有资料一起交到手上的,十多岁的温然在研究所和医院里的监控视频片段。
是走廊上的监控视频,瘦瘦小小的 beta,被关在禁止外出的单人病房里,每天唯一的运动是站在病房门口,像从深穴中爬出的小动物,呆呆的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等到有护士或医生经过,就缩回房间里,小心地关上门。
这样孤单的实验品般的生活,温然过了足足四年,为了被改造成与素未谋面的 alpha 有着高匹配度的omega。
他像一片浮萍,从破旧的孤儿院漂进暗无天日的病房,漂进温家的小次卧,又从海上漂落到另一座城市,没有归属,也从没能真的被留住。
跨过千百个日夜与千万里路途,如今这片浮萍终于漂回手心,还没来得及将它养出一点新绿,翻过背面,却看到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