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大臣推门就来。布朗子爵走到沙发后,弯腰在虫后耳边轻声道:“人齐了,陛下。”
兰德点头。他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对走近的教育大臣笑道:“你来迟了,瓦格纳。是工作太忙碌了吗?”
“挑选睡衣多花了一些时间,陛下。”瓦格纳从容不迫地说。布朗子爵立刻又搬来一张凳子,瓦格纳也坐下了。弗朗茨立刻没骨头似地贴着兰德,“吃吃”笑着挪愉道:“我亲爱的大家长,我从来不知道你是在意穿搭的人。你总共有几条睡衣啊?”
“两条。”瓦格纳说。所有人都一愣,然后兰德被这个冷笑话逗笑了。
“还是那么谨慎啊,瓦格纳。”兰德说。“巢室里还好吗?”
“一切正常,陛下。您在异族星舰上诞育的幼崽们都很健康。”教育大臣推了推眼镜,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状态,“体检显示他们在青春期有很大可能会经历二次变异。大概是因为在母星以外的环境下被诞育、并且是由您亲自孵化的缘故,变异概率有所增加。”
“身体健康就是最好的消息。”兰德说。格伦维尔一言不发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听虫后和教育大臣的闲谈。他不太想和瓦格纳发起群聊,尤其是有虫后陛下在场的情况下。他的目光略过虫后搂着的切尔提特,他虽然坐在紧贴着坐在虫后身边,刚才却一直很安静,几乎什么都没说……如果格伦维尔的消息来源没错的话,这位军虫间谍虽然立了大功、被越级升职为上校,但接下来依然会在一线工作。那么幼虫教育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格伦维尔又把目光转向阿斯拉克,事实证明这位军虫上将也不怎么想和瓦格纳讲话,他招手让宫廷侍从给他递了一碟小点心,正用银叉喂鸟似地小口吃着。
虫族没有家庭的概念。虫子们交配完后,会从后穴产下虫卵。他们把新生的蛋交到位于城市中央的“巢室”,然后一走了之,再也不会过问。在那里,隶属于教育厅的护理员和教师们,会照顾着卵蛋直至孵化、破壳,接受初等教育,一直到他们进入青春期,分化成军虫或者工虫后,才正式离开巢室,进入到工虫或者军虫的高等教育学府。
从一枚蛋到青春期分化之间的全部成长过程,就是教育厅的责任范围。
这绝对是一份压力和强度都非常大的工作。众所周知,军部成天嚷嚷“我们下一代都被教成了拿不起枪的娘娘腔”,议会则隔三岔五就要抱怨“今年分化成军虫的幼虫比例又比去年高了零点零零零零零一个点,我们马上就要没有虫投入社会生产了”,而夹在中间的教育厅可谓是当仁不让的出气包。但瓦格纳大臣自上任后,却能把这些关系都处理得妥妥当当,连每月的御前例会上,对教育厅开炮的人都快绝迹了不得不说这真是个奇迹。兰德一直好奇瓦格纳是怎么做到的,不过他问的几位雄虫似乎都不太愿意说,他也就没有深问了。
瓦格纳的气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出神入定的修道士,他不管是说话、做事、甚至交配的时候,都泰然稳重、不慌不忙,就好像如果哪天,陨石即将撞地、窗外同时在刮风下雪地震海啸、收件箱里被未处理的工作堆得瘫痪、域外生物马上就要打进巢穴、咖啡机里只能流出水泥,同时五千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嗡地叫着,他都能心如止水地打开备忘录一条条记下,然后按照轻重缓急处理以上的所有事情。用他自己对兰德说过的话来解释就是:“如果您年轻时成年累月地对着不讲道理吱哇乱叫的幼崽,升职后又开始面对更加不讲道理吱哇乱叫的”他的目光对着军部和议会的方向各斜了斜,心平气和地说,“您也会跟我一样的,陛下。”
兰德又问了瓦格纳几个问题。教育大臣确实是个和虫后很有共同话题的职业,兰德听着他讲第三星系的幼虫们在上筑巢的手工课时,挖了很多雪、结果第二天全化了的故事,脸上浮出温柔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