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腾跨出旋转门时,看起来疲惫又慌乱,只穿了一件衬衫就跑出来,踉跄着踩碎自己的影子,却在看见灯下那抹伶仃的剪影时骤然凝固。
任菁菁抬头就撞上那道灼热的目光。
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涂腾努力平缓着呼吸,眼眶微微泛红,低声道:“菁菁,对不起,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夜风撩动他额前碎发,在眉弓处划出断续的墨痕。
任菁菁望着他眼尾洇开的胭脂色,忽然觉得心脏被无形丝线绞紧那抹红痕分明是未坠的泪。
他唇角抿成生锈的弦,所有未言之语在眼底结成薄霜。
她虽不解曲中意,却读懂了他瞳孔里摇晃的潮湿雾霭。
是因为共情病患吗?
想到这,她不由自主向前迈步,张开双臂环住他劲瘦的腰身。
树影婆娑作响。
涂腾僵直的脊背弓成待发的箭,隔着织物传来擂鼓般的心跳。
他的指尖在触及菁菁肩胛骨时突然痉挛,掌心肌肤下浮起十五岁那年的血色残阳。
急救床滚轮与地面摩擦的锐响还在耳蜗深处震颤就像父亲被卡车吞噬时,车轮在地上划出的刺目火花。
任菁菁感受到颈侧紊乱的鼻息,他衬衣第三颗纽扣正硌在她心口发烫。
手指抚上他后背时,布料下凸起的脊椎仿佛冻伤的树,在暴雪中弯折出隐忍的弧度。
“髂动脉破裂...”涂腾沙哑的声音裹着涩意,“但我抓住了。”
指节无意识在她腰后收紧,仿佛还攥着那柄沾满凝血的手术钳。
脑海中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突然穿透记忆迷雾,替换了童年噩梦里永不停止的车轮碾压声。
涂腾此刻正以溺水者的力度箍紧眼前人。
任菁菁的后脚跟早已悬空,却仍用掌心沿着他脊椎起伏的弧度轻抚,指尖触到被冷汗浸透的衬衫下细微的战栗。
“涂医生,你真厉害,今天又截断了死神的镰刀。”
夜晚的钟声撞碎在急诊科玻璃门上,涂腾忽然看清少女睫毛上凝结的不是霜,是穿过十一年时空尘埃抵达的星光。
那些未能缝合父亲腹腔的止血钳,此刻正化作银河碎屑,温柔地填满他指缝间所有陈旧的裂痕。
他轻扶着她的肩膀,轻声说:“菁菁,等我回去后,带你去见一个人吧。”
任菁菁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好啊。”
……
咖啡馆的爵士乐忽然切到副歌段落,任菁菁仍歪头盯着窗外摇曳的梧桐树影。
安姩屈起指节,用冰美式杯壁上凝结的水珠轻轻点在她小臂,“魂儿被梧桐树勾走了?然后呢?”
“啊?”任菁菁猛地转头,发尾扫过青釉咖啡杯,“然后...然后就是...”
她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烫金纹路,“我挺喜欢他的,但是我没有告诉他。”
窗外漏进的霓虹恰好漫过她发红的耳尖。
安姩托腮看着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蝶影:“为什么?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社会学课。”任菁菁忽然打断,指尖在拿铁拉花上洇出涟漪,“讲亲密关系那章,教授说人类总爱把未拆封的礼物供在神龛。”
卡布奇诺的奶泡在她唇边凝成白痕。
背景音里咖啡机突然发出蒸汽轰鸣,惊得她手腕一颤:“小姩,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啊?”
安姩手中的瓷勺“当啷”撞在杯壁。
她忽然倾身握住菁菁微凉的手腕:“为什么这么说?”
“以前追霍司律时,我像永远向阳的向日葵,他的拒绝不过是夜风拂过花瓣,抖落露水继续追逐。可现在涂腾眼里的光明明映着我的影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