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寄被他抱出来,严实地遮住了双眼。那一路很长,周遭喧哗四起,时不时还会有突然的嚎叫声,极是可怖。

但年幼的祁寄并未目睹血腥,他只记住了那双稳稳抱着自己的手臂,扣在后脑的大掌,和耳边不断重复的“别怕”。

他被抱到了安全的地方,抱他的人还要折返回去帮忙。贺修匆匆将他放在长椅上,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胸前口袋里摸索起来。

摸了许久,贺修才终于拿出了一根糊成一团的粘糖。

那是他给小孩买的糖画,

只可惜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贺修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没事,啊,等忙完了,哥再赔你一个。”

小祁寄却直勾勾地看着那根糖画,努力伸手把长棍接了过来。

他小心地剥开早已变形的糯米纸,舔.了舔黄晶晶的糖块,随即弯起了漂亮的眼睛。

“甜。”小孩脆生生地说,“谢谢哥。”

直到现在,再回想起那一幕,贺修仍然有些招架不住。

这小孩分明就是用糖捏成的。

从皮一直甜到芯。

自记忆中回神,贺修轻咳一声,伸手揉了揉祁寄发顶:“祁祁那次也是真的勇敢,那么混乱的场面,疏散时不少人都被吓哭了,他全程一点没哭,也没出声。”

他笑道:“平时明明胆小到写作业都不敢一个人在家,还非得跑到隔壁我院子里来。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厉害。”

祁寄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哥。”

贺修笑吟吟改口:“好吧,不是祁祁胆小,是我太孤单了,才专程把你叫来写作业。”

贺修说的话,祁寄害羞不肯承认,一旁沉默的裴俞声听见,却是相当清楚。

毕竟他也曾亲身经历过祁寄的依赖和黏人。

男孩毫无防备时就像一颗草莓软糖,从内到外散发着诱人的甜香。那时祁寄连睡觉都粘着人不肯松手,一旦发觉人要离开,就会露出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

但现在,这颗草莓软糖已经裹上厚厚的冰壳,任谁都碰不得。旁人只能看到祁寄乖巧的笑容或是拒人千里的冷漠,再难深入他柔软的内核。

裴俞声也只在阴差阳错之下,嗅到过丁点甜味。

但现在却有人亲口告诉他,这颗软糖原本并没有壳,任谁路过都能得到他甜美芬芳的馈赠,得到他毫无保留的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