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寄记忆力极佳,一向不会对自己的记忆产生怀疑。但他分明不记得自己来过这里,却总觉得这家花店有些莫名的眼熟。
连花架旁那个短发黑皮衣的女老板,都像是从哪儿见过。
祁寄不由生疑。
除了他的不解,女老板的反应也有些奇怪。自祁寄进来,原本在指点小店员插花的女老板就几次抬头看过来。
祁寄略一犹豫,还是走了过去:“您认识我吗?”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来,他却总觉得自己好像……欠对方钱。
老板看了看他,道:“三年前的门前路口的那场事故,我见过你。”
祁寄愣了下。
老板道:“抱歉提起这件事。”
她虽是短发黑衣,一身飒爽打扮,语气却很柔和,并不冷硬。
祁寄被她安抚,也稍稍放松了些。他摇头:“没事,今天是有好消息告诉他们。”
老板笑了笑:“那就好。”
她亲自帮祁寄选了一束白雏菊,利落扎住,用花纸包好。饱满的花朵绚烂盛开着,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虽是意在祭奠亡者,花也开得如此生机勃勃。
谢过老板,祁寄正要付.款,却又有些犹豫。
他最后还是问:“请问我欠您钱吗?”
老板失笑,摇头:“没有。”
看起来,她似乎并没有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感到惊讶。
祁寄略有迟疑,还是按原价付了款。
他付钱时,老板拿出一把透明伞:“要下雨了,这个你拿着吧。”
那伞并不贵,一次性的。不过祁寄还是没有接:“谢谢您,不用了,我很快就回去。”
老板也就没有坚持。
不过临走前,祁寄还是被塞了一包小礼物。
“这个送你。”
那是两颗被绿梗连在一起的鲜红草莓,顶端绿叶中还开着白色的草莓小花。草莓外面包了一层精致的透明塑封,袋子还印着一句花体英文。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是那句《飘》里的经典台词
一切都会好的。
祁寄对着那句话,出神地看了一会儿。
待离开花店,天空已然更加阴沉。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祁寄缓步走到路口,将雪白的花束放在了灯柱旁边。
他直起身,举目一片灰沉,车辆来往匆匆,路边也少有人停留。
天太冷了。
男孩拢住双手,朝掌心呵了口气。微弱的白汽很快消散,苍白的指尖愈发冰冷,留不住一点热量。
他安静地站在流逝的人流里,像在那里扎了根。
过了许久,时间与人群一同流逝,男孩依然没有发出声音。
只有眼睫如蝶翼轻.颤,鼻尖和眼眶微微泛红。
连眼泪从苍白的脸颊滑落时都沉默无声。
几日前夏静向他借钱时,也曾提起过自己和父母的事。她说她知道爸妈从小偏爱弟弟,不喜欢自己,认识的朋友都劝她早点考出去,不要留在家里。
连最后的葬礼,也有人劝她想想自己之前遭受的虐.待,让她索性不要送终。
但夏静带了哭腔,还是说:“可我毕竟是他们养大的。”
“他们在的时候,我也不止一次地怨过他们,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千方百计离开家,他们还要为一份聘礼骗我回来。”
“但是自从他们走了,我每晚做梦,就再梦不到他们打我骂我的事,只剩下小时候他们给我的花,头绳……和新裙子。”
不可能不在意的。
死亡是最完美的滤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