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彬,小彬……”程弓无力的一声一声叫着,却连站起来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到,他低头用双手拉扯自己的头发--
怎么会搞成这样?
不是电话铃声够大,程弓可能就那么一直维持懊恼的呆滞,瘫坐到天荒地老,变为化石供后代们研究了。
电话仍不断响,腿脚麻木的程弓挣扎着站起来,发觉还浑身赤裸,扯了沙发罩裹在身上,匆忙跑过去抓起听筒。
“你是爬着来接电话的?”灌进耳朵里的男声冷淡,高高在上。
程弓几乎反射性弯了腰,口气谦卑:“大少爷,您,您有事?”
“废话,没事谁浪费时间给你打电话”,韩仪口气里透出更多鄙夷厌恶,“小彬回来了,老头子叫你晚上回家来吃顿饭。”
“恩,知道了。”程弓无精打采应承着。
韩仪那边沉默片刻,冷哼一声:“你最好给我放老实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程弓涩然苦笑:“大少爷,我还能说什么?”
“那你就早点来吧,晚上做山野鸡和鳖汤,让小彬吃顿好的,你也就拔鸡毛和放王八血这些事做得比厨房那些猪强点。”
“我这就过去。”
那边韩仪挂了电话,扣下之前还有两个字传到程弓这边:“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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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祖上是世袭爵位的高官,韩老爷子之前又是三代经商,虽然远没到富可敌国程度,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光是祖宅扩建出的私人领地也有方圆十多里。
程弓结婚后仍居住在韩家范围内,却在最边缘,步行到主宅也有七八里的路,程弓没有车,倒不是买不起,只是喜欢步行,穿过成片的小树林,里面藏着他多少年的珍贵回忆。
那棵韩彬曾经藏身的乔木树,每次路过,都习惯性抬手抚摩过渐渐粗壮的树干。
程弓一进主宅就直奔厨房,碰见认识的新来的佣人都友善打个招呼,回应冷淡。韩家的下人都知道,这个叫“成功”的男人,名不副实,甚至用失败二字形容也绝不过分,名义上是韩家的养子,却平庸迟钝,毫无地位可言,别说韩家的核心生意,连个普通主管也混不上,快三十的人还只是韩家企业里上万职员大军中的一员。
让人就没法理解苏斐--韩家最温柔漂亮的女佣,会嫁给他,难道说鲜花就非要找牛粪插?
程弓从不在意别人对他的非议或鄙弃,兴冲冲对那活蹦乱跳的山鸡合掌说了声得罪,拎刀一抹就利落放了血,那鸡连哼哼都没有就爪子一伸奔投胎去了。
韩彬从小爱吃鸡,程弓以前经常在半夜逮着偷开冰箱的小鬼,笑话他像只小狐狸,手上倒不耽误的打开炉灶把鸡块蒸热。
鸡毛拔得一根不剩,连最细小的绒毛都没放过,剖出鸡肠清理内脏,旁边早烧上的水开了,将处理完毕的裸鸡放进去冒杂,转身提刀对付那只缩着头可怜巴交的老鳖。
打着瞌睡的大厨走进来,面无表情看过两样食材,说了句:“处理得不错,出去吧。”
程弓应了声正要走,无意看见大厨正切姜,急忙道:“汤里别放姜,小彬他吃不来姜味。”
大厨皱眉瞥他一眼,慢吞吞答道:“行了,知道了,你还站这里干什么?”
退出厨房,程弓寻思着单独去给养父问候一声,然后找借口推辞掉晚饭--要他现在去面对韩彬,他宁可面对一门点火的大炮。
转角到楼梯前,抬头,程弓脑子里就被轰得四分五裂,楼梯的上端,倨傲里透着寂寞的少年站在那里,逆光的关系看不清他表情,只是头略歪着,手插在松垮裤子的口袋里。
程弓呆呆看着韩彬一阶一阶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