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刀嘴上附和着,脑子里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走出很远,已经能见到修士们围了里三圈外三圈,都在凑热闹,她才想起来。
哦,她昨天吃了药来着。
吃了安眠药。
这一觉睡得真爽。至于记忆?不好意思,还是没有呢。
好像有点失望,又没那么失望。至少来到人群当中,她脑子里又只剩下看热闹了。
论辩的双方,一方是苏胜心,另一方居然是张长老张陵虚。
沈容刀听说过这位张长老。她是圣门实力最强的长老,换言之,是当世最强的几人之一。
最强,这两个字摆出来,所有人脑中都已经有了构想,然而张长老打破了这些构想。
意料中的呼风唤雨气势如虎都是假的,她看着就像普通人,气质长相样样普通,混进人群里,谁也找不出有什么不同。
细想来,圣门的长老们好像都没有那种高人风范。比不得她见过的高阶修士,当然,更比不得她当初装大师的格调。
现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张长老,正和苏胜心论辩。
但听了两句,沈容刀又纠正:应该说是苏胜心在和张长老论辩。
论辩的主题似乎是修真界是否应该推动凡人化。
这是上天宗和七大宗的核心矛盾之一,苏胜心自然站正方,从多个角度陈述了修真凡人化的必要性,言辞颇为激烈,透露着强烈的攻击性。
而张长老大多数时候只是在听苏胜心抛出的观点,再适时抛出自己的观点引导她说得更多。比起论辩,更像交流。
但这不是苏胜心想要的,她要的是赢。所有输出都像打在棉花上,她忽然沉默。
经历了单方面激烈的言语交锋,突然的沉默令人摸不着头脑,人群也为此安静,生怕漏听什么。
在这样的安静中,苏胜心轻笑起来。
“张长老之所以这样想,”苏胜心唇枪舌剑,句句千钧:“只怕是圣门作为既得利益者,高高在上,怕一旦修真凡人化,从前的地位就不复存在,自己所独有的那些资源也会变得一文不值吧。”
人群哗然。为她戳破了很有可能的真相,更为她完全跳出了客观判断,而将论辩作为彼此抨击的手段。
“或许如此。”张长老仍旧不疾不徐:“但应当无可厚非。”
苏胜心脸上刚露笑意,忽见张长老眼皮一掀,慢吞吞道:“就像怡情阁大力鼓吹凡人化,于私也不过为了扩充势力。”
“但”苏胜心打算辩解,可张长老话未说完:“这理由没什么见不得人,只是上不得台面而已。”
她语气不重,堪称慢条斯理,说的虽是怡情阁,实际指向的却是苏胜心将私心拿上台面混淆是非。苏胜心滞了滞,道:“至少我怡情阁推进修真凡人化,令千万修士受益,而你圣门敝帚自珍,获益的也只有你们自己。”
张长老看了她片刻。苏胜心有些发毛,仍面带微笑。
张长老又耷拉下眼皮:“道法只有传承才有生机,上古道法万千,传承至今的所剩无几。上天宗不敢称为天下先,但为道法存续,愿尽微薄心力。”
“呵。”苏胜心不禁道:“你们自诩道法正宗,这么多年,难道有人证道吗?”
此言一出,厅堂内外,噤若寒蝉。
张长老道:“算不得‘自诩’。”
苏胜心咄咄逼人:“但你们上天宗现在也只是吃老本而已。多少年来,可不见有什么新意。”
“呵。”一声轻笑传来。
苏胜心惊异地看向张长老,确定是她在笑。稳住心头突跳,苏胜心反问:“难道我说得不对?”
张长老摇头。还没开口,一个声音先一步抢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