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破伤风和狂犬疫苗之后,他发起了烧。在这种几乎已经神智不清的情?况下,他依然倔强而固执地从脏衣服里摸索出?了那支词典笔。
在发现笔完好无损的时候,他甚至松了口气,好像保护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
“……抱歉。”
江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闭了闭眼,后退几步出?了病房,将这个独立的空间留给两人。
房间里只剩下录音一遍又一遍地回荡。
南晴好半晌才?感知到自己?腿的存在,跌跌撞撞地走到喻逐云身边,隔着一层被?子,握住了他死死不放的手。
喻逐云发着高?烧,整个人都是不清醒的,而且什么也听不见。
然而他几乎立刻就分辨出?了南晴的气味,有点茫然地侧过身,压到伤口,雪白纱布立刻洇出?淡淡红痕。
“……南晴?”
南晴眨了眨通红的眼,忍着泪意:“嗯,是我呀。”
他冰凉的手从被?沿伸了进去,关掉了词典笔的录音,摸了摸喻逐云的指尖。语调还跟往常一样温柔。
喻逐云的眼睛却慢慢睁大?,脸色在一瞬间变了,仿佛看见了什么很恐怖的东西,忽地往后躲了半米。
这是第一次,他主动抗拒南晴的接近。双手死死地抓住被?单,青白的骨节几乎要破皮而出?,像是要竭尽全力?把自己?藏起来。
南晴忍住汹涌的泪意,没有因?喻逐云的动作而改变态度,轻轻柔柔地拢住了他的肩膀:“你没找我,我来找你啦。”
“很疼吧?”南晴几乎有些哽咽,“……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总是没能在你需要的时候陪在你身边。
喻逐云的身体僵住了。
他没有避开南晴的拥抱,只是过了好半晌,才?扯出?一个相当难看的笑,侧过头,露出?自己?尚残留着血迹的右耳。
他知道南晴看见了,猜到了。
喻逐云的声音很轻很轻:“我把词典笔弄坏了。”
“……”
“我,没去找你,没做到答应好你的事,也没好好学习,考不上在首都的大?学了。”
南晴搂着喻逐云的后颈,颤抖着摇头,眼泪汹涌蜿蜒:“不难过好不好?没关系的,真的,做完手术听力或许会被影响那么一点点,可你还是听得见的。一定?可以……”
喻逐云脸上那抹难看的笑容愈演愈烈,雪白的纱布因?过度用力?而被?染红:
“我一直这样。我本来也该这样。我不该希望会有什么人替我说话。不会的。没有的。我应该杀了他!我应该杀了她!我应该把他们两个都杀了”
南晴扣住他的后脑,有点强硬地吻了上去。
冰凉的眼泪顺着脸颊滴滴往下滚,濡湿了交缠的唇瓣。南晴撬开喻逐云的唇缝,一点点地往里吻。呼吸滚烫,唇齿交缠相依。四周的空气被?汲取殆尽。
眼泪是咸的。
像汇聚着溪江河湖的大?海,容纳了世间所有无所遁形的悲伤。
铁锈味渐渐弥漫,松口时,南晴的舌尖和下唇火辣辣的疼,他却恍若未觉,摁了床头的呼叫铃。
喻逐云的额头几乎烫手,包扎好的伤口已经崩开,第一次露出?这般难忍的表情?,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双耳。
笃笃跑来的护士见状吓了一大?跳,立刻喊人来观察情?况。
南晴在原地怔怔地看了几秒,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身上沾的水珠,低下头,一点点地拿毛巾擦。
还好已是术后第三?个月。他在外面的凳子上坐了一会,渐渐地缓了过来。
江熹挂断电话,向?他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