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谏议司正言陈禾的书房内一灯如豆,他拿着笔杆子奋笔直书。
在书房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小箱金饼,激励着他更加埋头着笔。
第二天早朝,陈禾捧着出列奏事,朗声道:
“今中外泰宁,陛下留意礼文符瑞之事,而梁姓宦官名师成者善逢迎,希恩宠。入处殿中,凡御书号令皆出其手,多择善书吏习仿帝书。
外总枢府,内预朝政,用名士以济其奸,盗文名以售其伪,专为谄媚以道主意,竞作以荡上心者,梁师成实为之。
伏惟陛下,明正典刑,以治梁师成之罪。”
朝堂上鸦雀无声,陈禾手心冒汗,心中擂鼓一般。
蔡京、杨霖、王黼、蔡卞等宰相班子,都是面沉似水,似乎根本没有听见。
梁师成跪地请罪,并且自陈冤屈,赵佶脸色阴沉,下旨将陈禾逐出汴梁,梁师成罚俸一个月,然后起身愤愤然退朝。
党争用到这种手段,是要把庙堂的默契和规矩彻底打乱的,赵佶不想看到这种一锅粥的局面。
他喜欢祥和的朝堂,即使是假的祥和,也一定要做足表面功夫。
聪明至极的赵佶,只是不想操心国事,并不是个傻子。
退朝之后,杨霖派人把陈禾接到了万岁营,一路护送他家到密州,根本无视门下省发的贬黜他去琼州的制文。
真让他去了琼州,还没出开封府估计就家死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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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离龙坎虎更猜疑
杨霖指使手下打破了官场默契之后,大宋朝廷那些没落的清流们,拍手叫好的同时,都在等待着梁师成的反击。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依旧是风平浪静,似乎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梁师成的书房内,蔡攸和王黼对面而坐,等待着据传是卧病了梁隐相。
蔡攸压低了声音,问道:“王金睛,你说恩府为什么如此隐忍,按正说此时早就该铺天盖地弹劾他杨霖才是了。别人咱们不知道,杨霖这厮可弹劾的点实在是太多了吧。”
王黼的眼珠有些发黄,也就是罕见的碧眼金睛,不过这个诨号也只有蔡攸等寥寥几个人敢叫。除了……
王黼抬眼看了看他,轻笑道:“小蔡学士,莫非没有注意到当日在殿上,官家的表现。”
蔡攸一想,顿时了悟,暗道原来是梁师成见到官家心生不快,便不在这个时候反击。
官家已经表现出对这种不计手段的党争的厌恶,作为天子近臣再追上去打,没来由惹得官家厌烦,就失去了在朝中立足的根基。
似梁师成这般内臣,一旦失去圣眷,便是万劫不复,休想再踏足这大宋的决策圈。
想通了此关节,蔡攸才知道梁师成能够有今天的地位,不是平白得来的。
若是自己有他那个权势,受此侮辱,早就开始了疯狂报复。
而王黼也能先自己一步体会到他的意思,显然都是要比自己高明的,这让小蔡学士有些沮丧。
若是自己的爹爹大人蔡京,肯定也能体会到这一点,而做下这等大事的杨霖,估计也知道梁师成会选择隐忍。
可是接下来事情淡去之后,杨霖就不怕梁师成的报复了吗,为什么他屡次三番冒犯这个大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宦官,却还能越来越蹦跶……
蔡攸叹了口气,道:“你们这些人,都是九曲十八绕的玲珑心肠,吾不及也……”
王黼眉毛不经意一动,严厉的得色一闪即逝,随机笑着道:“我哪里能想到这些,不过是提前问了恩府大人而已。”
蔡攸将信将疑,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群宫娥太监簇拥着梁师成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