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忍耐,距离感,四十年来克己复礼的传统,都通通被铺天盖地的震痛抛到天外。只剩源源不断的耳膜嗡鸣在提醒着此时的自己。

是多么失控。

“把自己的学生当做试验品,在她身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这种事,甚至还利用了我去达成你伤害她、研究她的目的?”唐言章将茶盏扔到了地上,易碎的瓷器登时四分五裂,叮当作响,“就为了你那个狗屁学术研究?你不觉得自己这样枉为人师,极其下作吗!”

外头的服务员被室内的争吵与摔杯吓得赶忙拉开门,却只见不远处的金发女人对她们含着笑摇头。

Grace抬眼,没有应她的话。只坦然承受她的怒火,侧过身从背包里翻找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去自己发梢上的液体。

“不要太激动,唐女士。”Grace抿唇,尾音愉悦,“我承认,这样对她是过分了些。但我的所作所为,充其量只是将一些既定的事实调换了时间。以及……面对你时,稍稍添油加醋了那么点。”

Grace眼皮一掀,笑意明晰。

“唐女士,你连洛珩的过去都还不知道吧?她的父母,原生家庭……但凡你多相信她一点的话,会不会,我是说会不会有可能……这个计划就不会成功了呢?”

唐言章原本因气急而变红的脸颊登时失了血色。

“如果说我是让洛珩痛苦叠加起来的罪人,那么唐女士。”

“你就是共犯。”

0096 共犯

――共犯。

她说,她是共犯。

唐言章嘴唇翕动,原本就因激动而颤抖的双手愈发得不受控。她想说些什么去反驳眼前游刃有余的女人,却发觉一向条理清晰的自己,竟找不到任何可以辩驳的插入点。

她的心脏跳得极快,血液奔腾,仿佛随时要破开胸腔。

“…其实,我还以为她有跟你提过她的原生家庭呢。”Grace低下头,将纸巾印在袖口,试图吸掉那些下淌的茶水,“也是,她装得挺好的,普通人也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唐言章顿时呼吸一窒。

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不知道呢。

明明从小就察觉了洛珩的家庭不同其他孩子,明明以前有那么多个瞬间会想去拥抱她,陪伴她,去替她挡掉那些无端而起的,来自同龄人四面八方的恶意。

明明知道她对于“抛弃”这两个字眼抱有极端的恐惧与抵触。

可她却总是觉得要尊重洛珩的意愿,要等到她愿意开口的那一天,再去接纳,去安慰,去同她一起面对。但她忘了,洛珩原本就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初中的那三年,是她唐言章没有任何解释、莫名其妙且不留情面地推开了她;重逢时也再度避而不见,自己默许的开始又亲自终止的关系。她一再徘徊于背德感中,挣扎着,考量着,却从没想过这些举动,会不会让自己可怜的爱人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