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柳回笙说。

果然。

又是梅昭。

赵与想着,柳回笙下一句话又来了:

“不过不是她跟我说的,而是她前女友跟她说的。”

赵与迟钝了一下,猜测说:“所以,她前女友是出了什么意外?”

“没有。”

柳回笙的眼帘抬起一半,整个人靠在车座上,偏头看着停车场外大树投映的影子。

“那时候,我还在念博士。师姐跟一个美国籍的警察谈的,叫Ada,感情特别好。Ada也是跟她说,‘我死后把我埋在妈妈旁边’,‘找别人来做就好,我不想你难过’。可是后来,半年不到,她们就分手了。”

“为什么分手?”

“觉得没意思,就分了。”

“异地么?”

“没有,在同一个州。两个人甚至住在一起。但天天都会闹矛盾,你不理解我,我不理解你,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就分了。”

赵与没有接话,自卑地垂下头去,手指不动声色地攒起,拇指的指甲在食指侧面打下月牙窝。

一瞬间,她似乎预见到她和柳回笙的未来。或许就跟千千万万个平凡的故事一样,大风大浪之后同甘共苦,却败给柴米油盐和世事无常。

“知道她们为什么分手么?”柳回笙继续问。

赵与摇头。

“因为Ada不懂师姐。她不懂师姐为什么那么孤独,不懂为什么她们已经有房子了师姐还是觉得在美国没有落脚点,更不懂为什么师姐会为了跟她在一起,放弃华盛顿的offer。”

好看的眼睛瞥了眼身旁的人,收回目光,话锋一转:

“但你跟Ada不一样。”

赵与拧头看她,眸底隐约有光。

柳回笙跟从前一样,即便坐在车里,也一样优雅端庄,下巴与脖颈的弧度不多不少,恰成美术生画笔中最完美的比例,剪裁出来的剪影可以交给奢侈品设计师做缪斯卡。

“那天在阁楼,我的刀架在你心脏上。有那么一刻,我真的差点失去理智。但最后,是你的话把我叫了回来。你曾经跟我说

刀子只会让人流血,让人痛苦。伤口就是伤口,不是加害人的功勋章,你也不会从中获取快感。因为你是善良的,你知道,我是疼的。”

外面的细雨大了一些,澄黄的路灯裹上一层针织球,光线稀稀疏疏,落到柳回笙的眸子里,比跨越千年的琥珀还要明耀。

她转头,终于对上赵与的目光,眸底澄明,一字一句道: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你是我的静心咒,给我好好活着。”

全世界所有人都算上,你是最懂我的。

即便是宽慰,也是近乎命令的语气。

不偏不倚落在赵与心口,久旱逢霖,枯木重生。

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下来,血液流通的温热感蔓延全身,每一颗细胞泡进温泉,严重失水到骤缩的细胞膜一点一点充盈起来,死水般的心境重新活了过来。

心脏的位置有些发痒,抬手挠了挠,似乎血肉重新长到了一起。

忙打开后备箱,放下遥控无障碍斜梯,驱动轮椅追上去。那路灯下作势离开,却故意放慢脚步等她的背影。

是她的阿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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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密自咎。”

对于赵与这段时间的沉默寡言,梅昭如是评价。

彼时,梅昭刚痊愈。陈豆豆去办出院手续,柳回笙则在病房帮忙收拾行李。等楼上的赵与做完心理治疗,四个人一起走。

梅昭的身体还很虚弱,坐在病床边上,线条柔和的脸泛着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