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出生命的感情是任何一个外人无法共情的,佟华深知这种感情的不易。如果现在被绑架的是他太太,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抉择。
看柳回笙这样,实在于心不忍。于是停下开会,走到她面前,轻声说:
“小柳,你要不回去休息一下。我让冯晓静送你回去。”
柳回笙却似乎一点都没听到他的话,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的大屏幕。准确来说,盯着第三张照片一分为二的警员证。
“不是威胁。”她说。
“什么?”佟华问。
“不是威胁。”
柳回笙重复一遍,她太知道这个沿着照片脖子剪开的手法代表什么犯罪心理,也太知道Thanatos势必会极尽所能地折磨她。而折磨她最好的方式,是折磨赵与。
“她要杀赵与。”
呜儿
耳中传来尖锐的嗡鸣,嗡鸣之间,是不久前,她依偎在赵与怀里,两人一起讨论Thanatos的真正目的,赵与曾说:
如果我是Thanatos,我想毁掉你,不会杀你,而是会折磨你的精神世界。我要毁掉你引以为傲的职业,折磨你最爱的人,一层一层瓦解你的心智,崩解你的意志,最后把你变成傀儡。
柳回笙心力交瘁地靠在工位上,单手撑着头,脑神经传来剧烈的阵痛,寒冷从身体各个角落侵袭,手脚失去知觉,整个人都似泡在冰窖,无法动弹。
忽而之间,肩上载来负重感,扭头,是一件羊毛针织。顺着披衣服的手看去,眼中划过流星。
是赵与!
她穿着出事那天的警服,头发清爽地扎在脑后,侧面的碎发垂下几缕,遮住颧骨的血迹。干涸的嘴唇几近乳白,鼻梁挂着一道伤痕,落魄至极的面孔偏偏被那双深邃的眼睛吸纳,消融成无尽的柔情。
言笑晏晏,一如当日模样。
柳回笙眼瞳颤抖,泪珠唰一下就滚了下来,泪痕宛如流星之尾,在角色的脸庞闪烁出星光。
“赵与......”
嘴唇微启,她唤她的名字。
赵与仍旧笑,没有说话,只是那笑容刺痛了柳回笙的眼睛赵与是不会笑的,损伤的肌肉让她即便高兴也只能做极其微弱的笑容。
伸去摸脸的手僵住,怕触碰的瞬间黄粱一梦,颤抖着收了回来。
她贪恋地望着眼前人,只能用目光和记忆延长这一次的重逢。她好想抱她,亲吻她的伤痕,趴在她肩上撒娇。但是她不能,只能隔着咫尺之间的距离,不敢触碰分毫。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她啜泣着问。
赵与坦然一笑:“做你想做的,就可以。”
柳回笙自咎:“我不知道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感觉怎么做都是错的。我快要被她逼疯了!”
赵与宽慰她:“你要相信自己,就像我相信你那样,你可以打败她。”
柳回笙瞧着她,目光落到脸上的伤口,低头,左手拇指一片猩红,血液干涸着焊在手指,比颜料还要浓。
“很痛,是不是?”她问。
赵与却摇头,缓缓蹲下,仰头的目光忠诚且坚毅:
“不,我很幸福。”
顿了顿,曜黑的眸子流光潋滟,话语比任何一次誓言都要庄重:
“阿笙,我为支持你而幸福。”
而后展开双臂,蹲着的脚尖踮起,仰头,吻上柳回笙柔软的唇瓣。
唰
嘴唇接触的瞬间白光乍现,视野一片茫白,意识在远端被瞬间拉回。柳回笙睁眼,身体条件反射地抽了一下,趴着从桌上起身,朝身侧看去,俨然没有赵与的身影。后知后觉摸上肩膀,身上的羊毛针织也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