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谁啊!哎那个骑车的别跑啊!你把我酒撞翻了!给我赔钱!倒的什么血霉!快递站到门口就几步路,就碰到这种事!
道路尽头,骑车的年轻女人戴着头盔,拧足电力开得更远。
张阿姨,不好意思啊,今天来晚了。
没事儿,你说你一个高材生来我这个破烟酒店帮忙,真是屈才了!等丽丽过两天脚好了,我就让她回来。
嗯,你让她休息两天,学校那边我帮她请过假了。
好,那我去医院了,店你帮我看一下。
嗯,没问题。
小姑娘,你们这儿有没有卖红酒啊?那个什么拉菲?
路易拉菲?
对对对!
有的,您拿好。
焦虑的佣人,沉重的酒瓶,略有开封痕迹的瓶口。
一连串的画面陷入老照片的焦黄色调,失焦的镜头导致物体边缘模糊,烟疤在照中央烧出一个黑圈,生锈的铁盒抠出斑驳的锈渣,照片一张一张放入,重回光线昏暗的老旧回忆。
没人会怀疑一个穿着简朴人畜无害的大学生,也没人会怀疑,一瓶好端端的封口只有一点不起眼开封痕迹的红酒,里面竟然藏着剧毒。
大提琴拉奏着沉重的音乐,阴鸷的音符在水泥地面爬行,变换成一条一条泥泞柔软的毒蛇,蛆虫一般密密麻麻地攒动着,爬满红斑狼疮的猩红脚背,咬破皮肤,吸噬黑色的血液。
唔嗡
唔嗡
图书馆大楼敲响晚上六点的钟声,音波往四面八方散开,传入僻静的盼春亭。
亭中二人,对立而坐。
柳回笙讲完她的故事,孔繁听完她的故事。
“故事很不错。”
孔繁静静听完,发表自己的点评。全程两手放在腿上,说完这话后,眼睛盯着奶茶封口上的“当归”二字,许久许久,抬眸,正面看向柳回笙,眸中情绪凝重。
“但你没有证据。”
柳回笙颔首:“没错。赵玲那边的口供能够形成完整的犯罪过程,再加上烟酒店没有监控,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一个死人那天喝的是哪瓶酒。除了凶手自己。”
孔繁盯着她:“没有证据的推理,都是想象。”
柳回笙认同这个道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孔繁说:“看来,你只能等凶手自首。”
柳回笙脱口而出:“你会自首么?”
孔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坐直的上半身往后撤了半个身位,收回眼神时眼眶俨然发红。拆开吸管,插进奶茶封口,举杯,做了个敬酒的姿势。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就当你是来慰问受害者家属的。”
起身,转头,跨出盼春亭前停顿一瞬,再次开口:
“警官,谢谢你的奶茶。要是我姐还活着,是不是也能喝到你这杯奶茶?”
语罢,清瘦的身影顺着凉亭的石阶离开,一步一步,从石阶走到小径,再从小径走到花坛外的小路,蜿蜒慢行,最终汇入龙柏路。身边的路人有来有回,从刚开始的一两个、三四个,最后到几十个。似乎并不同路,又似乎殊途同归,一瞬间,所有声音消失,一切都变得缓慢庄重,宛如一幅讲述史诗故事的河西走廊沙画。最中央那个瘦削的背影似乎要被吞没,又似有意奔赴,就那样朴实无华地踏向不远处走往图书馆的人流,融进人山人海。
自此,她只是万千普通学生中的一个。
柳回笙坐在亭子里,对着奶茶发呆,呆了半晌,目光透过凉亭栏杆望向外面,赶晚课的学生成群结队地往教学楼赶。
这样单纯的时光,离她很远很远了。
叮铃叮铃
手机系统自带的来电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