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黄金台给朕砸了!狠狠地砸,一砖一瓦都不许留!!”
等做完这一切,他就像是被抽空了全身力气, 踉跄后退两步,跌坐在了玉阶之上,脸色灰败难看。
楚陵明明已经死了,但他的影子却仿佛渗进了宫墙的每一寸缝隙、每一缕寒风,日夜缠绕着楚圭,让他不得安宁。
“来人……”楚圭闭了闭眼,想起那个唯有让他得到片刻安宁的温柔乡,痛苦低头,声音嘶哑:“宣青妃、蓝妃……”
不知为什么,他只有在这两个爱妃处才能安然入睡,短暂忘却父皇和楚陵所带来的阴影。
云复寰从未想过楚圭有朝一日会和“昏君”这两个字挂上钩,他熟知对方的心狠手辣,也熟知对方的城府深沉,这样的人登基之后就算做不了一个明君,也可称为枭雄,这也是他当初选择扶持对方的缘故。
然而他错估了心魔对楚圭带来的影响,数十日的夜不能寐足够把对方折磨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整整两个月楚圭都没再上过朝,而是宿在青妃与蓝妃的宫殿内醉生梦死。
“陛下有旨,今日罢朝!”
小太监驾轻就熟站在玉阶侧边喊出这句话,然后不顾朝臣纷议,躬身退了下去。
云复寰闻言指尖一紧,险些捏碎手中朝笏,楚圭登基前曾经答应过他,只要称帝便立刻发兵征讨突厥,夺回四州失地,可对方现在在做什么?!
两个月足够突厥骑兵再次兴犯西陵边境,足够冻死街头无数流民,而他们的君王却沉溺在青蓝纱帐中难以自拔,连奏折都是用女人胭脂批阅的。
"诸位大人。"
云复寰忽然沉了脸色,转身看向朝中几名重臣:“陛下如今被妖妃所迷,置朝堂社稷于不顾,我等怎能置若罔闻,今日干脆一起闯入内宫,冒死劝谏!”
满堂寂静,无人应答。
良久,一名蓝袍官员终于轻笑出声,只是怎么听怎么讥讽:“云相的忠心果然可昭日月,不过咱们这位陛下可不是听劝的主,你不如拿一把剑冲进内宫把青妃蓝妃杀了,或许还更好些。”
云复寰目光锐利:“崔琅,你什么意思?!”
被他称作“崔琅”的男子却丝毫不见惊惧,毫无顾忌说着令众人谈之色变的话:“反正云相手腕了得,最擅长做这些杀人见血的勾当,皇太子你都敢杀,区区两个妖妃算什么。”
他语罢嗤笑一声,转身走出了大殿,细看步伐微晃,凑近了还能闻到满身酒味,唯有途经黄金台下方的时候才忽而顿住脚步,仰头看向阴云密布的上空
和楚陵死的那天,真是一模一样。
崔琅没想到云复寰下手那么狠,居然帮着楚圭一起骗太子回京,更没想到兵败之时连求情也不肯,任由对方被新帝鸩杀。
崔琅如今已经官袍加身,按理说已经得了自己想要的,只是他每每看见当初夺了自己功名的那些人依旧好好站在朝堂上,心中便感到了一阵莫大的讽刺
这人间污浊,从未变过。
而他自己也是那肮脏的一部分,亲手害死了那人。
抬手抹了把脸,却发现掌心湿润,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云复寰眼见崔琅无礼离去,冰冷的目光扫向其余众人,想知道是不是还有人和崔琅一样的想法,然而在触及到人群中一抹暗色的身影时,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狭长阴冷的眼眸
定国公府世子闻人熹。
楚陵已经死了数月有余,按理说三日后便该除丧,可对方依旧一身黑袍素带,黑得暗沉,白的刺目,仿佛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在服丧,仿佛生怕旁人忘了他在替谁服丧。
他的眼睛太冷,太阴,细看带着瘆人的笑意,森森鬼气险些从周身溢出来,依旧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