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用回头,只?是微微垂下头,便轻易对?视上她的双眼。

那双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眸中,冰冷的陌生在褪去。

鲜血迅速染红了胸前的淡色素衣,滴答滴答的染红了他的衣袖,众目睽睽之下,云上仙尊抬起那素日持剑的手?,伸过来。

南扶光下意识闭上眼,偏头往后躲了躲,这就导致原本应该落在她脸颊上的手?指不偏不倚落在了她的眉心。

感到温热的触感湿润眉间时,她愣怔了下,睁开?眼,转过头,她看见宴几安垂眸,冲她笑了一下。

若有遗憾尚存 。

在这须臾之间, 南扶光不知道怎么?的,又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她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选中宴几安做师父的那一天。

那一天阳光明媚, 穿透云层, 洒落在云天宗的宗门大殿穹顶之上?, 透过流露又折射入青石砖上?。

那时候所有人都还在,眉眼间带着喜上?眉梢的喜悦,笑眯眯的看着只到他们屁股到腰那么?高的南扶光。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她飞奔向最高处, 攀爬上?对那个年纪的她来?说太高太高的台阶, 爬到气喘吁吁。

阳光照在她稚童还有些泛黄的额发上?, 仿佛也伴随着她的心跳雀跃着,她就这样坚定的冲向了?云上?仙尊, 在对方猝不及防、有些诧异的目光中, 牵住了?他的衣角。

「给你做徒弟。」

「仙尊没有别的徒弟, 我若入仙尊门下就是唯一那个,我爹娘也只有我一个,我从小霸道惯了?,学不会分享……去跟别人抢师父会叫人讨厌的,我不想讨人厌。」

「不要么??」

啊, 是了?。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说的每一个字,记得最后时宴几安背弃了?他们的诺言, 先让她做不成了?那个「唯一」。

就像是拔出萝卜带泥, 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们或许对彼此的心中早就充满了?怨念与怨恨,说起来?三天三夜都数不完。

但这一刻, 好像记忆上?蒙着的一层白纱在这一刻被拂开。

南扶光突然回忆起,那一日,并不是完全是她一个人的单向倒贴。

在她的紧张等待甚至准备放弃的时候,是坐在那巍然不动的云上?仙尊,俯身,看过来?。

他清晰而短暂的道了?那一声“好”。

当?她爬上?他的膝盖,以胜利者的姿态,抱着他的脖子俯瞰台阶下目瞪口呆的所有人,她余光看见,不拘言笑的云上?仙尊唇角短暂上?扬。

那双漆黑的眸子起了?波澜,他露出了?一个短暂的笑容。

那笑容与面前的人此时此刻的笑,完完全全地重叠了?。

迷糊的记忆像是梦。

于是连带着眼前的一切也像是一场从天而降、让人猝不及防的梦。

……

月光凝聚的光束消散时,面前的人也脱力倒入南扶光的怀中。

看着修长飘逸的人,到底却还是男子的身量,沉甸甸的压下来?,南扶光条件反射的只是脑子里想到一句:这么?沉啊。

冰凉的鼻尖压在她的颈窝,呼出最后一股温热的气息,微弱得几乎就要捉不住。

此时云层突然散去,完整的、明黄的弦月在天边悬挂,不知何时天空像是有打翻的沙盘,满天繁星如沙砾却又奇怪的频繁闪烁。

当?怀中的人所有的心跳、脉搏、气息一并消失,南扶光像是如梦初醒般意识到一个事实

宴几安死?了?。

那个在过去很?多很?多年,站在三界六道的最顶端,手持羽碎剑立在陶亭那棵桃花树下,仿若任风雨侵袭,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云上?仙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