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孜孜不倦地描述着那个噩梦中所见的一切,强势地要求见圣女?,过往任何一任曾经恭敬亲吻她手背的圣女?都可以。
可大家?投来的不过是?怜悯的目光,他们说:“您只?是?需要多多休息。”
他们坚定?地认为她疯了。
君王依旧仁慈,尽管在她的噩梦中他残忍而可怕地剥去少女?之皮为袈裟;吞噬少女?血骨与众封地之臣分?食换取长寿永昌……
君王不厌其烦拥抱着王后,抚摸着她的头发或者?隆起的肚子,他窃窃私语地在她耳边回忆两人之间从?相遇开始的一切,笑话她的鲁莽,赞美她的勇敢,陶侃她如此多年未忘记圣女?的职责……
一切都好。
如果不是?每一次他都用“你得对得起你父亲付出?的一切”作为结尾。
每当这?时候,已经是?王后而不是?少女?的她会抬起头,这?时候她总能看见少女?时期打扮的自己坐在床尾一脸平静地望着自己……
悲伤得像是?要破碎,以沉默发出?最大的悲鸣。
再一眨眼?,那儿什么都没有。
只?有那把父亲曾经赠予自己的古老匕首。
最后这?把匕首插入了君王的胸口。
王后浑身浴血,跌跌撞撞闯出?君王的寝宫,怀中的婴儿在疯狂的闹腾,她几乎就要走不动。
一回头,却总能看见身着圣女?礼袍的少女?时期的自己如影般跟随在身边。
当她凝望她时,她也会凝望自己。
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王后闯入圣殿,那一瞬间,昔日流淌着甜蜜的井水变黑,永远翠绿的草地枯萎,土地散发着泥土的腥臭,那些仙女?飞天的雕像又变作异神怒目。
父亲依旧是?许多年前的模样,他哭着问她对现?在拥有的一切有什么不满意?,以至于追根究底造成今日的乱象
是?没有什么不满的。
王后望着父亲怀中陌生少女?刚刚冰冷的尸体,圣女?的衣服被鲜血染红,她睁着无神的双眼?瞪着天空,眉眼?定?格在死前惊恐的模样,她的胸膛敞开,皮囊挂在胳膊上刚刚被完整而小心地剥下一半。
当王后握紧手中的匕首,那把父亲赠送给她时笑着道“得之者?得妙殊界”的匕首,她听见耳边传来叹息的声音。
王后看见少女?模样的自己,向前与她擦肩而过……
而后无论她如何哭着抗拒,大喊“不要”,她看见她手起刀落,手刃帝国君王之后再弑杀十二封地藩王,飞起的鲜血飞溅在那张曾经属于少女?时期的她的脸上。
当父亲倒在血泊中,她想起了那年他几乎掏空家?底、夜不归宿地与那些负责圣女?选拔的官员来往;
他愁眉不展,直到圣女?定?下小婉那日才犹如雨过天晴;
他乘着马车自远处哒哒而来,拥抱他唯一的女?儿;
他半身踏上马车,笑着承诺下一次会带给她归途上马车轱辘碰到的第一朵鲜花……
痛感?侵蚀五脏六腑,这?种痛或许将伴随她的余生。
战争结束的第三百四?十七年,冬,历史上最伟大、在位最久的君王毙于一场毫无征兆的宫变。
人们口口相传那一日,圣殿中的血溢出?门槛如同河流流淌至台阶之上,大雪纷飞而下时,王后自门槛后踏雪走向王座。
她端坐于王位之上,揭发百年圣女?残忍真相,一把火将埋葬千百少女?圣殿化为灰烬。
她递给记录历史的文官一把破旧几乎要断裂损毁的匕首,从?始至终只?言一句:“得‘伶契‘者?,终得天下。”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微笑着看着文官身后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仿佛那里站着一个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