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位服务生即将踏上铁栏的那一刻,螺丝彻底松脱,整条铁梯从被烧毁一半的建筑上脱离开来。
整个画面像是静止了一般,缓缓倒下的铁架和风中飘荡的雨丝都在火光中清晰可见,唐拾退后一步,抓住了身后被烧得滚烫的木扶手,连手掌上被烫得全是泡也无知无觉。
铁梯轰然倒塌,服务生手一松,退到楼梯边缘。
天花板已经塌了一半,飘着细雨的天幕在错杂的水泥钢筋里显露出来,唐拾左边是一路从舞台烧到三层的火海,右边是几十米的高空,火光映出他半边侧脸和尽数粘在脸上的凌乱发丝,他后退几步,终于支撑不住,虚脱似的靠到身后还未坍塌的三角区墙上,艰难地吸进几口炽热的空气:“我们聊聊?”
他一字一顿地叫出了那个名字:“周、白、桃。”
“我应该没有叫错吧?”
周白桃迎风而立,一身服务生的装束早已被蹭得污脏不堪。
她摘下发网和头饰,一头长发随风飘开。
唐拾看着他,已经几乎认不出这是初次见面时那位小心翼翼又满脸惶恐的金器店员工,她皮肤柔嫩,发丝乌黑,青春靓丽,走在街上与这个年纪的普通女孩并无差别。
“你看看下面,”周白桃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下面哀鸿遍野,“他们就算活下来了,也免不了牢狱之灾,身败名裂之苦,可他们还是拼了命想把人踩下去自己活。”
唐拾觉得满身汗水在被过高的体温蒸腾,下方火场的热度扑面而来,整个人却冷得不住打颤,他咳嗽着,咳得满嘴血腥:“蔡文娟……也是你下的手吧。”
周白桃目光闪了一下。
唐拾眼神里有一丝悲哀:“在那个饭店……跟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提到蔡文娟,跟提到王万麟的时候眼神一模一样。”
没有怨毒,没有恐惧,现在回忆起来,那莫约是至死方休的冷漠。
周白桃倨傲地站在高处,声音随风而逝,这个来自山村自卑又自尊的女孩,此刻竟美得惊心动魄:“你明白什么?唐拾,你以为你明白什么?”
“我十六岁家里人不让我读书,被蔡文娟带出来挣钱,她硬是跟人家说我成年了。”
“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我只知道自己勤勤恳恳干活,”周白桃歪着头,妩媚动人的眼里映着被烈火焚烧的半个剧院,“结果呢?我十七岁生日那天王万麟灌我酒,说喝了酒才算是长大了……然后把我带回了家。”
“我酒量很好,其实没醉,我喊了救命,想跑,想走,是蔡文娟帮着他把我拖回去的。”
“那天下了雨,跟今天天气差不多……我喊了救命……”
周白桃喃喃道:“但没人理我。”
少女和两个人在满是泥泞的地面上挣扎厮打着,鞋子和廉价的项链都拽掉了,脚上被水泥地面磨得满是血水,雨打着满是酒气的男人,落花和泥水混在一起,撕毁了一个少女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