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强势要强的母亲最为厌恶的也是他这份似乎来自生父的软弱。于是他逐渐学会用跋扈来伪饰自己的不安与惊慌。

可伪饰,不代表消失。

一如暴雨之后漫长的潮湿期,在各种晒不到光的角落,生长出水腥黏腻的霉斑与青苔。

被叫做成长的潮湿。

就在骤然的黑暗中,洛观宁瞬间回忆起电闪雷鸣的夜晚,熟悉的、令他作呕的黏腻湿痕渐而包裹住他的身体,头晕目眩之中,他仿佛又看见了那头伴随他成长的、庞然大物的猪。

丑陋的猪在笑,在阴影处咧开长鼻下臭烘烘的嘴巴,对他露出森白的、仿佛利刃般的人齿。

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咬碎啃烂、吃入腹中。

他被吓得呼吸都要停止,心脏“砰砰”快要跳出喉咙,于是吸着鼻子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的同时,抽抽噎噎地对门外问:

“宋绥,你还在吗?你说一说话呀……”

浓腻的黑暗如密不透风的网,逐渐束紧,洛观宁抓紧了披在单薄背脊间的软厚浴巾,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他睁大一双泛起雾色的、眼尾湿红的眼,压抑到近乎窒息。

呼吸急促、头昏脑闷,心底涌上亟待打破这片空间的破坏欲望。

极度不安的焦躁之中,他哆嗦着身体、摇摇晃晃扶着墙壁站起身,握紧了拳,甚至想要砸破周围密闭的墙壁

用了力气的拳头没有落在滴落水珠的坚硬瓷面,而是落入一只宽大的、散发安心体温的掌心。

手掌包裹住少年颤抖的拳,顺而反握住一截伶仃细腻的腕骨,只稍稍用力,就将吓坏了的小少爷拽入了自己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