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武王令,方可入殿。”
她轻声念出这八字,先前经历的种种如同山崩海啸一般在她脑海中闪回。
从刚出生时,到现在被白皎杀死时,每一件事情都无比清晰,连那些生活中的琐事都被她记了起来,仿佛在看一场快放的戏剧。
一个个人影闪动,一张张面孔变换,一幅幅画面清晰……
商悯浑身一震,感觉自己正在从天上下坠,又感觉自己似乎在被从深渊中捞起。属于父亲的手托举在她的背后……
他悲伤道:“悯儿,你要照顾好自己……为父得去地宫见你奶奶了。”
“父亲!”商悯猛然起身,大汗淋漓。
她举目四望,看到自己不在宫殿,也没有回到家乡,而是仍然在西北大漠,身下是细腻柔软的沙砾,天上是星汉灿烂的夜空。
她没能立刻看到那无垠夜空,因为她的视线被红色的毛发遮蔽。
一只有着七根尾巴的大狐狸呆呆地看着她,忽然流下了眼泪。
“悯儿……”七尾赤狐用鼻尖蹭了她的脸颊,用干哑的声音道,“你回来了……”
毛茸茸的大尾巴把商悯的身体卷了起来,他轻轻吹了口气,一个比她身形巨大很多倍的衣服飘下来遮到了她身上。
商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裹上外衣,扑通跪在地上,泪水顺着脸颊流淌,浸润了她身下的沙子。
商悯再也忍不住,哽咽道:“父亲,他走了……”
??[235]三重血脉
撕心裂肺的痛苦,不是来源于肉身,而是来源于灵魂。
父亲死了,为她而死。
这个事实无比明晰,血淋淋地展现在商悯的面前。
不记得十岁之前的记忆时,商悯也不怀疑父亲对她的爱,现在回想起了十岁之前的记忆,更是痛彻心扉。那些她曾经已经遗忘的小事再度浮现了,本该随着成长而淡忘的童年,也在她面前重新展开。
从学会说话时他惊喜的眼神,再到第一次会走路时他张开双臂看着她跌跌撞撞地奔过去。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演示枪法,第一次教她骑马……
商悯回想起了从前……幸好她回想起了从前。如果这些记忆永远遗失,那才是真正的遗憾。
苏归用尾巴上的毛擦掉她的眼泪,也悲伤地望着她。
“发生了什么……”商悯抬起头,头脑因为心中的痛苦反而变得清醒了,“我死了几天?”
“七天。”苏归不忍地看着她,“替命牌,只能在七日之内生效,并且需要尸体保存完好。你被白皎吞了下去,我找到了她,却听到她说她已经把你吃了下去,等我和母亲剖开白皎的肚子,你的躯体已经化作血水了。我只带走了你的陶俑和玉镯……”
“然后呢?”
商悯的眼神平静到可怕,不是真的静,而是海啸来临前的海水暴退,大海当然不会干涸,它只是预示着足以摧毁一切的灾厄正在酝酿。
“然后被我带走的陶俑膨胀,你突然就醒来了。”苏归低声道。
他巨大的头颅凑过来,商悯伸出手,看着他叼着玉镯轻轻在自己的手上。
玉镯还跟以前一样,沉睡在其中的龙魂传来一丝联系,她手掌一动,玉镯就幻化为青黑色的小龙自动缠绕在她的手腕上。
“我借陶俑化生土再生了身体,陶俑在白蛟的体内沾了我的血水……”商悯看着自己新生的躯体,“白皎还活着。”
她无比肯定。
“老师,你有没有受伤?”商悯关切地抚摸赤狐低下的头颅,打量着他巨大的身体,最后在他后脊背和脖颈的位置看到了已经愈合的伤口。
上面的齿痕纵横交错,异常狰狞,足见他伤势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