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不死贫道。
不得不说,王锡爵是个合格的政客,董其昌嗤笑他在阁老位置上久了,只晓得仗势欺人,这话,也不算全对,都做到阁老了,难不成还如那些给事中们一般,撸起袖子打群架不成?只消轻飘飘一句话,也不知道多少人愿意为阁老去打头阵呢!
他原本还要看郑国舅的笑话,可如今一瞧,势头不对,当即就转了风向跳出来,好似他跟郑国舅是一体的一般。
“郑都督之才,五百年难得一见,霍嫖姚当年封狼居胥,为千年武人至高,跟郑都督一比,却也未免小了……这正是我朝万世不拔之基业象征,世宗许漕运夹带,穆宗开海,两帝与民休息,终有陛下之德……”他到底是榜眼出身,吹捧起皇帝起来,也不逊色。
世宗嘉靖皇帝允许漕运夹带私货,从那以后,南北漕运一发不可收拾,这个意思,有点像是后世天朝改革初期,一开始那些偷偷摸摸做生意的,叫做[倒爷],等领导人说,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商业市场顿时蓬勃,世宗皇帝干的就是这个事儿,大明商业蓬勃,嘉靖功不可没。
而嘉靖的儿子穆宗隆庆皇帝开海,则更进一步了,科技就是生产力,南方顿时富庶不可收拾,甚至隐隐然敢跟朝廷叫板,这便是隆庆的功劳了。
王锡爵说这爷儿俩,显然是讲汉朝文景之治的典故,又说霍去病,自然是转着弯儿夸万历武功之盛要超过汉武帝,万历那是受过严格系统的太子教育的,腹中着实有文化,这么浅显的吹捧,自然是听得真真的,心里头这才痛快:王锡爵到底是榜眼出身,还是有见识的。
王阁老把万历吹捧了一阵子,话音一转,就说:“莫不如,试开海上钞关?以郑都督全权其事,陛下以为可否?”
这海上钞关,那不就是商税么,几个清流刚要跳脚,赵南星、邹元标、顾宪成却用眼神示意,静观其变。
这几位在历史上留下偌大名头,自然是不傻的,先前他们要皇帝办郑国舅的罪,如今皇帝来了个推手,把责任全部推到了朝臣头上了。
要知道,有明一朝,蒙古一直是朝廷最大的心病,兀良哈三卫降而复叛,叛而复降,没完没了,瓦剌、鞑靼动不动寇边,时不时就打到北京城下,虽然攻不下北京城,可巍巍皇明,让敌人如此在京城外头纵马,颜面何存?
朝廷好不容易招降俺答汗,边关算是消停了,等俺答汗一死,其子黄台吉想娶继母三娘子,三娘子不肯,带着两万人跑了,还是朝廷专门派出大臣去劝说三娘子,三娘子这才回了归化城,民间多有讥讽的,但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蒙古一乱,边关糜烂,那银子真是泼水一般使出去。
朝廷有银子么?九边军饷每年数百万,勉强维持罢了,哪里还有银子。
所以甭看群臣跳得欢,真要办了郑国舅,土默特和察哈尔两部可是刚刚进京,若是当即叛乱了,到时候,那些跳着脚要办郑国舅的,肯定就会被扔出去背黑锅,当做逼反蒙古的替罪羊。
大家跳得欢,只是因为私利,现如今,这朝堂上,谁家家里头没做买卖的?无数大儒都说了,[经商亦是善流],只要不是自己亲自去做买卖,让家里头人去经营,那是不妨事的,郑国舅要火中取炭,剜他们的肉,补朝廷的疮疤,他们自然不肯。
可是,银子到底没有脑袋珍贵,如今皇帝一反手把责任给扣在他们头上,要银子还是要脑袋?
像是雒于仁这样的官场愣头青,那毕竟是少数。
故此,一时间,朝堂上竟是没声音了。
“海关?”万历自言自语了一句,抬眼看了看下面,“诸位臣工以为如何?议一议啊!”
这时候,一直没出声的董其昌终于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王阁老格局未免太小。”
董其昌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