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张鲸斗倒了冯保,他私底下是不愿意的,对干儿子说:司礼监冯公,有骨力人,留着他多好哩!
这意思其实就是怕皇上刚亲政,镇不住场子,玩弄不过百官,这朝廷上上下下,谁不是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油子老狐狸,若没有冯保这样的大太监在背后压场子,那怎么能成?
这就像是后世娱乐场所总有黑灰色成分人员坐镇,道理相差仿佛。人性有时候就这样,你跟他好好说他不听,你一亮刀子,他立马儿乖乖的,而文人这毛病尤其突出。
可干儿子张鲸却不乐意了,不干翻冯保,他张鲸怎么上位?
如今张鲸顺理成章成了东厂掌印太监了,也还算心狠手辣,可跟冯保一比,到底还是嫩了,像是湖广地区上折子说招灾祸求抚恤,这要是张居正和冯保,看谁敢这么干,还不是瞧皇上年轻么,至于张鲸,他连锦衣卫都还没能力整合。
可张宏不能把这话明白说出来啊!故此也只好和稀泥,“娘娘,这天灾人祸,总是免不了的,不过,娘娘也宽心,这些文官,素来喜欢把一成说得十成那么大,娘娘按惯例处理,是不是总觉得对不起百姓?奴婢敢保证,百姓不苦,只是这些文官叫的苦而已。”
这时候万历翻身爬起来,张鲸赶紧转身让小太监奉上参茶,谄笑着就递过去,万历接过却没喝,走到德妃旁边,把茶端给了德妃,柔声道:“爱妃,不要太劳心劳力了,对腹中孩子不好。”
“瞧皇上说的,我哪儿有那么矜贵,小时候乖官身体不太好,我都背着他做事呢!”德妃白了他一眼,被爱妃瞪一眼,顿时让万历浑身骨头轻了三两,忍不住伸手去握住她香肩轻轻摩挲,“苦了爱妃了。”
说到家中弟弟,德妃眼眉中顿时全是母性,所谓长姐如母,她虽然比乖官也才大一点儿,说白了如今她自己都还是孩子呢!可母亲早亡,乖官的确等于是她拉扯大的,这种感情,没有兄弟姐妹是体会不出的,而万历虽然有弟弟,可实际上因为他自小就是储君,跟弟弟不算亲热,有跟没有区别不大,加上弟弟如今还被母亲慈圣皇太后养在宫里头,似乎要把对皇帝的严苛全部弥补到小儿子身上,溺爱得不成话,当真是要天上月亮也摘下来的,两两一对比,万历内心甚至还很厌恶弟弟。
而德妃则常常在万历耳边说自己小时候和弟弟的趣闻,时间长了,万历甚至觉得,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小舅子,似乎就是自己的弟弟一般,这个待遇连单思南单大头都享受了一番,万历满耳朵也听出茧子了,总之,他特别喜欢跟爱妃聊这些家长里短,有时候处理完公务了,搂着爱妃就听爱妃说着这些趣事,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因德妃娘娘的缘故,郑家对万历来说,那是没见过面的家人,无处不透着亲近。
看皇上和娘娘亲热,张宏就转过目光,低头去整理桌子上头的奏折,张鲸屁颠屁颠的,虽然骨子里头未必怕德妃,可在皇上跟前,这主子奴才的位置却是要摆正了的,“娘娘,这参茶还是趁热喝了,凉了就不好了。”
这时候,皇帝身边第三号得宠的太监张诚匆匆从外头进来,“皇上,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求见。”
没一忽儿,骆思恭被领了进来,一进来,顿时滚倒在地,“臣骆思恭叩见皇上……”态度格外地卑谦。
明朝君臣奏对还没清朝那么变态,一直跪着都没起身的时候,不过,锦衣卫是天家鹰犬,等于皇上的奴才,跟百官又不同,所以他要顿时滚倒在地。
万历叫他起来,他还不敢起来,因为他即将要给皇上汇报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唯唯诺诺把国丈家被百十个秀才领着数千人烧成白地的事情说了。
扑一声闷响,德妃手上的茶碗就掉在了地上铺着的地毯上头,参茶顿时全渗了下去,她一下便站了起来,“我爹如何?有没有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