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顺意一时间有些无措,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无处遁形,她的心脏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被攥紧,呼吸开始不顺畅。

“不要紧张,我不是想批判你,我只觉得你这样会忘了自己是谁。”黎应别蹙眉低头,白净俊美的脸上神情复杂,“原本的你也很好。”

“好在哪里?”程顺意害怕地看着他,怕从他眼中读出失望或者鄙夷的意味来。

但他只表露出担心。

“你知道吗,在所有人面前我都需要伪装自己,只有在你这里我不需要。”他在她身边坐下,修长的腿随意地搭在一起,语气却很认真,“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成为路原,你只是想成为一个不会被丢下的人。”

女孩指尖微微收紧,他继续说:“说实话,有段时间我也觉得,假如我能变成另一个人,活着会轻松很多。”

“但后来我发现”黎应别抬起手,轻轻在空中比了个虚无的弧度,嗓音低沉又温柔,“每个人真正被人记住,被人喜欢的部分,不是靠迎合,而是靠那些自己拼尽全力也没法掩盖的东西。”

他轻笑一下,语气忽然又恢复惯常的漫不经心:“如果有人愿意留下来,不是因为你变成谁,而是因为你本来是谁。”

程顺意怔怔地看着他,“为什么你总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因为你每次观察我的时候,我也在观察你。”这一刻他狡黠地像个狐狸。“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那种世界里活过。”

她并不太了解黎应别的过去,只知道他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都说八岁以后的小孩就养不熟了,所以她不理解周洛青为什么要收养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却仍然感谢她的举动,否则,他们就无法相识了。

在一起以后,也问过几次他的童年,但这是他最不愿提及的事情,每次聊天超过三句他就会做出痛苦的样子,借口想不起来,不记得,忘掉了。

他不仅拥有超人的早熟和聪慧,还总是对外界表现出高强度的防备,平常人很难走进他的内心,路原猜测他小时候可能遭到过虐待,往阴暗了想甚至还有可能被侵犯过。

所以当她得知,他是在天鹅湾长大的之后,只表现出了对这件事情本身的惊讶,她在那份档案袋中看过他的资料,他十岁才到福利院,十岁之前都在S市,仔细想想,其实都有迹可循。

但当黎应别说出“我们是被鬼养大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震惊了。

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她原意只是想与黎应别联合说出真相,让所有人都得知这场游戏的危害,从而停止使用技能迫害他人。

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秘密。

只听黎应别继续说:“从有记忆开始,我就生活在那栋房子里,只有我,霍纯真也就是蕾拉,还有……一个勉强能称之为‘人’的东西。”

他轻轻笑了一下,笑中带着些阴冷的自嘲,目光微微低垂,像是能透过这浑浊的空气看到来自过去的影子。

“那个人,蕾拉叫他父亲。”他手指交叠,慢条斯理地晃了晃手腕,像是在演示牵线的动作,“他能操纵房子里的所有尸体。”

“你们知道,普通孩子的童年玩伴是什么?是同龄的小孩,是公园里的秋千,是生日派对上的气球,但我们的不一样。”

“我们小时候的玩伴,是那些被拆解又重新拼装的尸体,它们像木偶一样,可以在他的操控下活动,给我表演,陪我们玩躲猫猫……甚至被迫做一些比这更荒诞的事情。”

“你们见过手脚反装的死人,倒立着在地板上爬吗?”他忽然问,“死人在地板上拖行,关节发出像破旧发条一样的声响,我很小的时候,总是本能觉得害怕。后来都不怕了。”

他语气平静地像是在讲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