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一个春天,蕾拉站在芳草街路家洋房对面,看见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从大门出来,黎应别也在里面,她诧异地望着他脸上的笑容,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常人。

就好像,他本就出身于那样的家庭,好像有关天鹅湾的一切,已经被他从人生中剔除了出去。

她想到他小时候的样子,怯懦讨好,内心总是充满愤怒,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从前的黎应别一直渴望得到自己的认可。

有一次他捧着一束刚采摘的野花来到自己面前,天鹅湾没有多少可以用来娱乐的东西,任何色彩鲜艳的新生物都会被他当成宝贝一样供起来,黎应别捧着那束花,献宝似的举起。

可蕾拉讨厌那样的东西,她讨厌一切做作的生命力,因为她无法感知,感受。

于是她将它踩了个稀巴烂。

蕾拉人生中的第一批观众,是那些毫无生气的木偶,黎应别也曾是其中的一只。

他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东西,一只百依百顺的娃娃,一条可怜兮兮习惯性讨好的小狗。

所以蕾拉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脸上也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当福利院的那场大火燃起,她无法从那些被烧成交谈的尸体中辨认出黎应别,他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时,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心痛的情绪。

于是当蕾拉再次发现黎应别的踪迹,她的内心是欣喜的。

可当她再次站在他的面前,他脸上却露出那样嫌恶的表情,好像看见了世界上最肮脏最可怕的东西。

他身边的女孩看着自己的眼神倒是崇拜,说起话来甜美地像一朵笑话,她知道这样的女孩,世界里充满欢声笑语和糖果,原来黎应别一直向往的就是那种东西?

蕾拉觉得可笑。

她们同是地狱中出来的恶鬼,他和自己一样,都没有资格过上正常的人生。

耳边心跳声渐渐微弱下去,蕾拉离开房间,走下阁楼,听见一楼传来白絮阳的大呼小叫。

她信步走下去,看见潘达面色惨白地倒在沙发上。

潘达裹着毛毯,额头上的冷汗像雨水一样淌下,表情无比痛苦,捂着他那又肥又圆的肚子,整张脸皱得像一块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