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柜!”最打头的灰棉袄武师脸上泛红,喘着粗气,“快,快,少东家到了!”
段素灵眼中一亮,喜色毫不掩饰,立刻快步往外走:
“怎么不把姑娘她们先带过来?现在雪正大着,收拾拔营需要时间,天冷,让姑娘进来休憩一会儿……”
灰袄武师愣了一下,忙跟上去,然后打断她:“不不,不是我们不让少东家进来,是少东家说,让我们都出去!”
段素灵顿住脚步,回首,眉心皱起。
…
火把的光逐渐聚到一起,越来越明亮,玉氏布置在京城里的武师、药玉堂的医师,总共六十五人,全部到齐。
匆匆赶到五辆马车停放的山坡避风处,女娘正扶着婢女的手踩凳下马车,马车旁围着从侯府里带出来的玉氏旧仆们。
“姑娘,您”段素灵走在最前面,疾步到了她跟前。
刚要发问,玉怜脂面色淡淡,抬起了手。
段素灵倏地止住。
山中过百人,此刻都以她为中心,围在四周,现在天色已经黑了,荒山的冬夜冷怖,寂静得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寒气扎在所有人的脸上、身上,雪绞着枯叶,在脚下飘转。
站在这里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武师、马夫,婢女、婆子……全部是玉氏的心腹,说是仆下,不如说是盾牌。
默然无声,但长久以来倾尽全力挡住任何可能对玉怜脂计划不利的变数。
“你们都是对玉氏最忠心的人,我在这京城能活到现在,多半仰赖你们,诸位,多谢。”玉怜脂开口了,清如泉潭深水的声音。
话落,叠手于身前,对着不同方向躬身行了三回礼,朝向之处,玉氏所属来不及推辞,只能慌忙回礼。
段素灵站在离中心最近的地方,破天荒没有拦阻。
因为在玉怜脂行礼的那一刻,一股战栗从脊后猛然蹿遍她的全身,比山野极寒更能扎骨刺髓。
她对玉怜脂的了解比关嬷嬷还更深一层,无论是从理智还是情感切入,她都已感知到玉怜脂现在的行为代表着什么。
是道别。
极为郑重的道别。
如果不是道别,玉怜脂根本不会耗费时间做出这样的行动,他们现在应该在集体收拾行装准备趁夜离开京畿,在镇北侯的人察觉之前。
玉怜脂不走了。心神飞电般闪过,不需要任何询问,段素灵得出了这个结论。
行宫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而这件事的重要程度在玉怜脂心里完全压倒了逃离京城,并且她似乎还不打算让在场的人全部继续留下来帮助她解决这件事,因为道别意味着一定会有人离开。
荒郊野岭的冰天雪地中,玉怜脂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行走,而她以往无论做什么,第一个步骤一定是锚定人手,遵循宁精勿泛的原则,一个忠心又有用的精锐,起到的效果绝对要大于十个稀里糊涂的庸人。
所以此时此刻,她即将开始挑选最后的追随者,和她共同面对那件为之可以抛却性命之事的追随者。
玉怜脂行完了礼,抬首,眉弓之下半隐在暗影里,再次开口,已经是命令:
“没有武功在身的人,全部离开,现在就上马车。”
四周吸气声骤起,又一瞬间被骨子里刻着的规矩强行压制下去,段素灵沉默站着,一言不发。
面面相觑数秒,立刻开始动作。
在玉怜脂右侧后为她撑伞的竹扇刚刚反应过来,眼眶就倏地红了,张口,但终究没说出话,飞快抹了抹眼,将伞柄交给另一边的段素灵,低下头往马车处小跑过去。
此番过后,加上段素灵,还剩六十二人站在玉怜脂面前,浑身紧绷,严阵以待,显然心里已经隐隐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