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短情绵,盼君早归。”

……

一共薄薄的两页纸,一半阴阳怪气,一半质问,陆奉摩挲着手中柔韧的信纸,心中好气又好笑。

她贯来爱端着,高兴了笑,不高兴了也笑,旁人都道他脾气古怪,难以琢磨,殊不知他夫人比他不遑多让。

如今这般拈酸吃醋,倒是难得。隔着信纸他都能想象出她下笔时的样子,一定是前所未有的生动、鲜活。

这女人不知怎么想的,平时精明,怎么在这事儿上犯蠢,跟个护食儿的小猫似的。这段日子在烟雨江南,这里的女子环肥燕瘦,不乏如江婉柔一般美艳丰腴者,陆奉是个血气方刚的壮年男人,在府中有江婉柔给他各种纾解,如今结结实实素了几个月。

他从未外出这么久,下属给他找来干净的女人泄.欲,他骤然想起她,想她一定会伤心难过。虽然他八尺男儿,并不是那种惧内的软脚虾,但他不愿她伤心。

如今一看,这女人心眼儿小成这样,确是妒妇无疑。

他心中喟叹一声,拍下裴璋的肩膀,道:“贤弟,提前十日行动。”

“为何?”裴璋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君持兄如若不嫌,愚弟可参谋一二。”

陆奉唇角微勾,“不必,按我说的做。”

家有妒妇,他在外心难安呐。

……

陆奉行事果断,一行诸多决策,虽是陆裴两位当家一起商议,最后拍板决定的只有陆奉,他不容别人忤逆,裴璋纵然觉得有些激进,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开口。

他回到房间,拿出暗格里的樟脑丸瓷瓶,放在鼻下轻嗅。

他近来的梦越发多了。

除了陋巷中那个丰腴美艳的妇人,他频繁梦见书肆中的姑娘。

他又一次见到了她,这回不是在书肆,在他租赁的小院中。

“喏,裴公子,我说过会还你的。”

他看着姑娘白皙手心里的两枚铜币,没有接。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问了书肆掌柜。而且你这里很好找,稍一打听,都知道这里住了一位丰神俊秀的郎君。听说你经常帮街坊写信?裴郎君,你在附近的名声很好呢。”

“哎呀,别说这么多废话,你快拿着,我不能出来很久,被发现就惨了。”

他依然没有接。

他定定看着眼前的姑娘,道:“我观姑娘衣着富贵,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不是什么千金,只是一介庶女罢了。”

姑娘垂着头,语气骤然低落,“你也看到了,我娘生病了,我连为她请个大夫,抓副好药都做不到。”

“寄人篱下,是生是死,皆在别人一念之间。”

他心中微震,原来说出那番话的倔强姑娘,竟活得如此艰难。

他问道:“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你问这个做什么?”

姑娘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他,“亏我觉得你是个君子,女人家的清白有多重要?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要以死明志了!”

“姑娘不是动辄寻死之人。”

他笑了笑,道:“我与姑娘有缘,想……帮帮你。”

“你看起来年纪轻轻,怎么说话神神叨叨的?看好了啊,咱俩的缘只有这个。”

她“啪”地一声把两枚铜币放在院中的石桌上,道:“我还给你,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可千万不要说见过我,我还指望嫁一个好人家呢。”

“何谓好人家?”

他淡淡道:“貌比潘安、温柔小意?抑或家财万贯、权势滔天?”

“裴公子,你青天白日做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