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奉前几年拦着,确实是为江婉柔好。皇帝对她有偏见,其一是嫁得名声不光彩,其二是成婚多年,只生养了一个陆淮翊,还把他生得病病歪歪。其三把持内宅,多年来陆府连个妾都没有。

皇帝自己后宫佳丽不计其数,十几个孩子,不管江婉柔其他方面做得多好,她生不出孩子,在皇帝这里就是原罪。

陆奉无奈地为妻子辩解,“此事并非江氏之过。”

宫廷秘制的避子药,她生得出来才怪。

皇帝轻叹一口气,威严的脸上显出沧桑,道:“君持,这么多年过去,一切恩怨都了结了。你看今天诚王家那几个小子,长得多壮实。”

“你膝下只有一个淮翊,太寂寞了。”

“过去?”

陆奉嘴里念着这两个字,抬起头,看向皇帝。

“如何能过去?我的长子至今汤药不断,我成了个废人。圣上,你告诉我,如何过得去?”

“他如今已自食苦果,”

皇帝眸含沉痛,“他已成了废人,这还不够么。”

“不够。”

陆奉淡淡道,“我的腿断了,他的腿还好好的,这不公平。”

忽然,他笑了,看向皇帝,以一种类似质问的语气问他,“因为他是你的儿子么?”

“做皇帝的儿子,真好。”

一室寂静,文华殿的内侍们因为陆奉这几句堪称僭越的话跪了一地,皇帝没有发怒,也没有说话。

近看之下,龙椅上皇帝高大的身躯竟显得有些佝偻。

[19]第 19 章

江婉柔自皇宫回去后便一直心神不定。

那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陆奉回来后面色冰冷,她不敢多问,心中同样藏着一件事。

那日宴散之后,她和淮翊在东华门,竟真见到了江婉雪!

之前两人一个是权臣之妻,一个是王妃娘娘,外出交际难免碰上。以免传出什么流言,两人仅是点头之交。但她一直记得她高傲的样子,她这个三姐自小便是天之骄女,模样好,有才情,还有一桩人人羡慕的好姻缘。

这回见到她,她依然穿着那身贵气的正红色王妃吉服,脊背挺得笔直,江婉柔却从她身上看出沉沉的暮气,像原本璀璨的明珠,经过砂砾的摧残,一下子黯然失色。

她一人跪在东华门前,手呈信折,为恭王陈情辨白。内廷侍卫不让她进去,也不敢碰她,双方正在胶着。

江婉柔一时百感交集。

她曾经恨过她,怎么能不恨呢?她不想要的亲事推给她,让她受千夫所指,当年那么艰难,倘若换一个人,或许会死在那深深的宅院里。

她恨,恨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娘娘,她只能任由脏水在自己身上泼着,不能为自己辩解半句。

可那个叫马春兰的厨娘告诉她,当年江婉雪只是想拿一个丫头填坑,害她的另有其人。

江婉柔忽然变得茫然。

她遥遥看了片刻,转头对引路的内侍道:“劳烦公公,有没有别的路?我们避开。”

她那样高傲的人,倘若此时两人撞见,她一定羞愤欲死。

内侍人精一样,哪儿能猜不到她的心思,笑道:“夫人心善。”

江婉柔苦笑一声,一切是江婉雪自己的选择,她没什么可怜她的。只是看着她跪得笔直的身影,她竟诡异地生出一股敬佩。

她能为了恭王在东华门一跪,江婉柔扪心自问,倘若将来陆奉落难,她能做到和江婉雪一样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摸着耳朵上的耳坠,忽然觉得没甚意思。

……

夫妻俩各怀心事,陆奉又开始了早出晚归、不见人影的日子,江婉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