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柔失笑,当真歪着头认真想了想。宁安侯在京中步履维艰,早就举家搬离京城,丽夫人身体康健,也不像从前那么避人,愈发豁达明快;三个儿女日渐长大,各有千秋,孝顺懂事。
至于陆奉……
她仰头看着他,许久,说道:“有一个遗憾.”
“嗯?”
陆奉作洗耳恭听状,江婉柔抿唇一笑,带着一丝少女的俏皮。
“你都没有背过我。”
她略有些羡慕道,“上山路上,臣妾观樵夫背其妻上山,鹣鲽情深,好生羡慕。”
山路蜿蜒,今日虽无旁的香客,倒碰上几个靠山为生的樵夫、猎户。其中有个一年过六旬的老叟,须发已经花白,却步履沉稳,精神矍铄,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竹背篓,里面有些许柴禾,和一个同样头发银白的老妇。
见江婉柔眸含惊奇,陆奉本欲叫人把那老叟召来询问,被江婉柔制止住。她倒不是可怜樵夫,富贵有富贵的过法,贫寒人家亦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她羡慕樵夫和老妇的感情,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她与陆奉,能不能等到这一天呢?
陆奉想不通女人的多愁善感,他眯着眼眸看日落的方向,想了一会儿,说道:“你想的话,即刻驱车下去,我背你。”
按照他的脚力,再来回折腾一番,能在城门关闭前回宫。
他的面容沉溺严肃,似乎真考虑此事。江婉柔笑的花枝乱颤,在陆奉疑惑的眸光中,叫他低头。
他依言低下头,江婉柔忽然攀上他的脖颈,如蜻蜓点水般,在他唇角轻轻吻了一下,又飞速离去。
这个吻很淡很轻,不含任何情/欲的意味,和平日床榻间的唇齿相依,很不一样。
“你真是个木头。”
江婉柔蹬了他一眼,提起裙摆快步往前走,今天的裙摆轻柔,又在宽阔的寺庙庭院,江婉柔迈开步伐,是宫中从未有过的畅快。
陆奉看着她,快步追去。
……
江婉柔没有陆奉想象中的低沉,只是住持不在,她既没有拜佛,也没有求签。趁着烂漫的春光,她在寺庙的后山上,采了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小花,编成花环,戴在发髻上。
她拿捏针线的手笨,但编起花环来十指翻飞,十分灵巧。她说她小时候羡慕嫡姐有漂亮的头花首饰,姨娘就折花给她戴,府中一针一线,甚至一盆花都记在账中,花折下来还会枯萎,能得到一个花环,她能高兴半宿。
那些悲惨的过去,江婉柔现在能打趣般地说出来,还能调侃两句。她说着,陆奉站在她身边,默不作声地听,偶尔侧过身,为她遮挡刺眼的光线。
眼看日头西沉,快到了宫门关闭的时辰,见江婉柔心情愉悦,陆奉提议可以在寺中休息一晚,不急回宫,被江婉柔掐了一把腰,嗔怪道:“说得轻巧,明日早朝怎么办?”
陆奉是个勤勉的君王,登基数载,从未缺过一次早朝,他想叫她高兴,她也不愿意耽误他的正事。
夫妻之间便是如此,有来有往,方得圆满。
江婉柔今日虽没有拜佛,却带足了厚厚的香火钱。她推拒了慧觉在寺中用斋的盛情,在陆奉不善的目光下,和陆奉一同下山。
“小师傅就比淮翊大两岁,我都能做人家母亲了,你瞎想什么!”
陆奉的眼神犹如实质,叫江婉柔想装傻都不行。她又好气又好笑,这男人,天天叫她不要胡思乱想,他自己倒会瞎琢磨。
陆奉哼笑一声,忽然叫停马车,一个利落地翻身,向江婉柔伸出手。
“下来。”
江婉柔一脸惊奇,“你干什么?”
陆奉面色如常,道:“上山来不及,下山倒是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