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奉眉头紧皱,“难道还要我养着她们?斩草不除根,为大患也。”
女人能生出新的孩子,幼儿会长大,等长到能弯弓搭箭的年纪,又是齐朝的隐患,生生不止。
江婉柔反问他,“那所以呢?夫君要把他们全杀光吗?也只有如此,才算彻底斩草除根。”
陆奉敛眉沉思,一时间,他竟回答不上江婉柔这个妇人的话。
全部杀光,如此繁多的人口,他办不到,史书上从未有此事,也和他的本意相悖。
他只是想突厥永世称臣,彻底绝了边境的隐患,让齐朝百姓永享盛世安宁。即使现在有人称他暴虐,千秋万载之后,后人自会明白他的功绩。
既然杀不完,必以武力震慑之,让之不敢反齐。这也是他原本的想法。江婉柔道:“夫君,你杀了他们的丈夫、爹娘,妻儿,即使一时迫于武力,焉然是真心臣服?”
“你也说了,斩草不除根,积怨日久,一朝溃堤,必酿成大患。易地而处,倘若我是突厥的女眷,我一定会假意臣服,寻找一切时机,为我的夫君报仇雪恨!”
叫陆奉好好“教训”了一番,不许她说晦气话,他活得好好的,怎么会叫她落到那种境地?
不过这番堪称“可笑”的话在陆奉心中划开一道口子。不能杀完,也不能打得太狠,否则必然会引起反噬。他不是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相反,陆大公子文韬武略,熟读经史子集。
古有大禹治水,堵不如疏,他明白这个道理。
接连打胜仗的激荡稍许散去,陆奉冷静下来,思虑下一步究竟要如何走。正巧,柳月奴身世大白,她的身份太合适了,身负两国血统,电光火石间,陆奉心中浮现一个大胆的计划。
如果,突厥换一个王呢?
他命人细查柳月奴此人,从她的种种行迹来看,她并不认同自己是突厥人。当然,她也不认同自己是齐人。
但她有一个弱点,她那个死去的姐姐。她喜欢,甚至是依恋江婉柔。她是他的发妻,他三个孩子的母亲,就算为了她,柳月奴一定会亲近大齐。
狼群从狼王逐猎,从羊随头羊而觅草,世间族类皆然,有一个亲近大齐的可汗,他再辅以武力震慑,怀柔手段教化,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还有个私心。宁安侯府太弱了,他的女人不需要对任何人低头,但不管在国公府做大夫人时,还是齐王妃,她脾性温和,在江婉柔看来是处事圆滑,在陆奉看来,太委屈了。
他便给她一个稳固的后盾,一个强势的“娘家。”
她想生气就生气,想翻脸就翻脸,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98]第 98 章
待突厥使臣离开,陆奉摆了摆手,叫众人退下,只剩下他和裴璋二人。
两人对视一眼,裴璋躬身一拜,“下官幸不辱命。”
最后突厥答应陆奉那么苛刻的条件,两国达成和谈,其中裴璋有莫大的功劳。陆奉找到江婉柔后,顺着线索和裴璋取得联络,裴璋手绘出重要城池的布防图,尽管不是全然准确,也能像个七八成。
这为齐朝谈判增添了筹码,且布防图是军事机密,由历代可汗保管,如今被齐朝得到,冒顿头上又多了一项罪名,给柳月奴登位扫清障碍。
总之,此行艰巨,稍有不慎就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裴璋一个文人,只身潜入敌营,立下汗马功劳,他还救了江婉柔。
陆奉敛下寒眸,沉声道:“坐。”
不论私人恩怨,作为同僚,他欣赏这样的下属,这也是为何,他屡次对裴璋心慈手软的原因。
裴璋从善如流地坐下,两人谈了一会儿公事,须臾,陆奉坚硬的骨节轻叩桌案,道:“你的功绩,本王已如实向圣上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