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黑曜石。
苏翁先是眯着眼瞧了番,尔后他似看出什么,手里铁锹铛地落地,在安静的夜色中突兀又违和。
楼逆见他踏进门槛,一双手抖的不成样子,好半天才听闻他哆嗦着唇道,“可是逆……逆儿?”
听闻这话,楼逆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成拳,眉眼冷凝,他以一种自己都听不真切的声音回道,“是。”
苏翁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他踉跄前行几步,又不敢上前,只得站在不远不近的丈外,细细打量楼逆的面目,仿佛永远都看不够。
倏地,他扬白眉笑了起来,年老的衰败颓气一霎就从他身上退去,“我听闻九皇子回京,还被封为端王,好,真是好啊……”
老人欣慰而感怀,那本浑浊的眼,溢满水光,可望着楼逆的目光十分慈爱。
寡情的薄唇抿成直线,楼逆头一次生出了些许的无措来,他宁可眼前的白头老翁对他非打即骂或者冷漠待之,也好叫他自在。
但对这种陌生的关切,真真白白,倒叫他不适起来,好像一个人在大雪天行走太久,浑身麻木冰凉,骤然置身温泉之中,竟觉是飘渺的像在做梦。
两人相顾无言,苏翁有心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他见楼逆翻看了架子上的书卷,有点没话找话,“殿下可是来找寻孤本古籍?我那大书房还有很多,殿下尽可取用。”
“嗯。”楼逆淡淡地应了声,他继续弯腰将脚边的书卷一一放回去。
“我来,我来。”苏翁几步冲过来,抢过楼逆手中的书卷,动作利落地将之放回去。
手上一空,楼逆愣了愣。
将书放回架子上,苏翁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当下退离几步,略带讨好得讪笑几声,“我……我……”冬页鸟才。
楼逆暗自叹息一声,他走到书案边,拿起那本宝蓝封皮的书卷,不冷不热的道,“这本,我要带走。”
“无碍,殿下可还需要其他?”苏翁还生怕楼逆反悔,什么都不要,赶紧一口应下。
楼逆摸了摸封皮,半敛眸子,“可知还有这模样的书卷?”
苏翁抬眼看过去,抚着胡须思量片刻,摇头道,“殿下母妃的物什,都在这闺房,暂无其他。”
楼逆点头,他揣好书卷,夜行衣划过冷厉的淡风,旋身就欲离去。
“殿下,”苏翁开口唤道,“如今已是四更天,宫门落钥,外面还有宵禁,若不嫌弃,不若就在此稍息片刻,待开了宫门,再行离去也不迟。”
楼逆收回踏在门槛的脚,他不是没听从那言语之中的欢喜与不舍,鬼使神差,他出人意料的竟点头应允。
顿时,苏翁欢喜的像个孩童,就差没手舞足蹈,他边冲上二楼边道,“我与殿下铺床。”
楼逆看着人蹿上二楼消失不见,他抬手抚着怀里的书卷,一时之间,有点不晓得自己为何会答应。
一直到他躺二楼那张雕花缠枝黄梨木的拔步床,都未曾想出答案。
只头枕微凉的玉枕,嗅到黄梨木的幽幽木香,虽是十来年都未曾再住人的房间,可依旧干净清新,而再这样的环境中,他依稀又嗅到昔年母妃身上的柔软淡香,浅淡而悠远,缠绵又温柔,最是让人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