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月亭这出戏唱罢离场, 霍昆带着人从宁西候府离开,偏生素华瞧出他心中不痛快,更是故意拿话呛他。
怕与她又起争执, 霍昆索性闭了嘴, 老神在在的屏息敛声, 并不搭理她。
只是等人走, 陆暄都不曾与那女郎交换名姓,心里到底有些失望。
不过是惊鸿一瞥初相见,可这位女郎懂他,在他看来二人就好比伯牙子期,乃知音之交。
陆暄怅然若失的望着人远去的方向, 燕鸣歌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好半晌才道:“今日之事,还是六郎自去与你表哥说吧。”
方才霍昆起身时, 将那串看得紧的佛珠放在小几上,燕鸣歌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便也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把玩着腕上佛珠上核雕的狼头, 燕鸣歌想着是该往敦正堂去一趟了。
只是在此之前,连着流丹在内的婢女,也是该好好敲打管束一回了。
从前想着流丹年纪小, 性子跳脱, 又是在王府陪着她一道长大的,燕鸣歌便对她疏于管教, 没那般严苛。
可今时不同往日,若再纵着她, 怕是日后要酿成大祸。
百叶双桃挨个站着, 规规矩矩的听着浮翠的问话, 流丹站在一旁时不时补充一二,唯有姗姗来迟的玲珑还端着碟点心呈上来。
燕鸣歌坐在罗汉床上,目光次第落在三人的脸上,她们自是不敢与她对望。
却见燕鸣歌四两拨千斤般道了句,“来了别寒苑便都是我的人,若再有胳膊肘往外拐的,便如映竹一般叫我撵出去。”
诚然这话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不大能杀鸡儆猴。
燕鸣歌手里没得闲,盘着一颗颗发亮的佛珠,淡声道:“像映竹这样秀外慧中又善棋的丫头,多的是牙婆要,本郡主自是不缺钱,只是生平最痛恨这样两面三刀的小人,刚好管事那边请了曹牙婆来,诸位不妨与我一道去瞧瞧?”
混迹下九流的曹牙婆,又与玉京各位花楼鸨母颇有交情,到了她手上的丫头,恐怕多半就沦为了暗女昌子。
想到这里,玲珑手脚冒汗,心里发凉。
左右她也是要去敦正堂的,燕鸣歌系了披风,带着别寒苑的几个婢女一道去了。
却说来的不巧,小李氏身子骨不大舒服并不见客。
反倒是她身边的婢女海棠亲自迎了出来,得知燕鸣歌的来意后,她干脆利落的将人带去了关着人的柴房。
本就是冰天雪地,半点光都不透的柴房湿冷,燕鸣歌自是不会进去。
海棠体贴,差人搬来把椅子,放在背风的档口,燕鸣歌坐了上去。
半晌的功夫,就瞧见扭着腰款款走来的曹牙婆,单单只是瞧她那双眼,便知道是个行走于市井间的市侩商人。
她手里捏着帕子,先是热闹客套的与海棠说明了自个来晚的缘由。
瞧见燕鸣歌坐在檐角时,冲她弯腰行礼,这才乍喜问道:“天爷啊,府上何时来了位这般好模样的女郎。”
这样热切又欢欣的气氛一时达到高涨,直到海棠拧着眉着同她说了句,“是府上的表姑娘,这不正是今日的苦主呢。”
曹婆子点点头,往地上啐了一口,自骂道:“是小妇人有眼不识珠,原是郡主娘子呢,那您今日请我曹婆子来,便是请对了。”
再这般攀扯下去,车轱辘话又要说三圈了。
燕鸣歌稍一蹙眉,浮翠便心领神会,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一番。
曹婆子听得义愤填膺,仿佛那背主刁奴欺瞒的是她,当即埋怨道:“这样不本分的丫头,也就郡主好心遣了小妇人来将人发卖掉,若是旁的那些高门望族,可都是将人打杀了,去半条命,再一卷草席裹身丢到乱葬岗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