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刑场里。
霍云霄的目光落在了坐在上首,满脸肃穆的张炳之身上。
这老头要是知道石二狗的来历跟心思,不知道会作何想,当年那个受百姓爱戴的好官,如今却成了贪官污吏,还出兵剿了当年护过的百姓,真是够讽刺的。
刑场空旷,寒风肆虐,眼看着时辰要到了。
霍云霄望着被蒙上眼睛的石二狗,一步一步上了刑场,心里叹了口气。
他也只能做到这样,希望石二狗已经忘了张炳之的声音,师兄说得对,都过去二十年了。
然而张炳之在上头念圣旨的时候,本来一直吊儿郎当的石二狗,渐渐跪直了身体,沉重的镣铐将他的身形牢牢锁住,可他依旧在努力的偏着头,似是想听得更清楚些……
霍云霄心头一震,七上八下地乱跳。
随着一声冷冰冰的“斩”响起,石二狗忽然大笑起来,眼里涌出泪花,朝着一个方向大吼,“我石二狗,这辈子值啦……”
霍云霄正好就站在这个方向,随着人头落地,他浑身僵直,半晌都动弹不了。
他杀过不少人,对敌人从不心慈手软,就算是这次平叛,他杀了不少大梁百姓,心里也能过得去,毕竟师父教导慈不掌兵,但方才那一声喊,令他久久不能回神。
或许,这就是话本子里说的,天意如此,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大头见人都走了,缩着脖子,上前扯了扯,“侯爷,咱们回家吧,太冷了。”
霍云霄长吁一口气,点了点头,“走吧。”
下午到底是落了点绵绵雨丝,直到有东西在屋顶还有地面上砸得蹦蹦响,才知道是下雪霰了。
今年的雪,似乎会来得早些。
温竹君抱着暖手炉,托腮坐在窗前,迎着寒风,听屋顶叮咚响,看雪霰在地面乱跳,忽然想起来,“侯爷回来了吗?”
青梨摇头,“没呢,不过也快了吧,天都黑了。”
温竹君懒得等了,站起身道:“去摆饭吧,我饿了。”
正吃到一半,霍云霄才回来,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不过人看着比前两天要精神多了。
温竹君稳坐不动,“回来了?你吃过了吗?”
霍云霄坐下后,和温竹君说起刑场的事儿,很是感慨,“……他一定是听出来了,不过也好,死了也能做个明白鬼,我也了了一件事,总算是能放下了。”
温竹君听完后,也有些唏嘘,盛世生大贪,乱世才能造英雄呢,听起来,石二狗其实是个脑子清楚的人,只是终究见识有限。
“对了,阿竹,”霍云霄一边端起碗,一边道:“该收拾东西,我们得早些出发了,丰州靠北,再冷,路就不好走了。”
温竹君心想,终于来了。
她拿帕子擦了擦嘴,柔声道:“我就不去了,侯爷上任是为了杀敌护国,我去就是拖后腿。”
霍云霄刚拿起筷子,正要夹菜呢,手都伸到半道上,闻言手立刻就顿住了,表情也愣了,目光怔怔的。
他眨了眨眼睛,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温竹君放下筷子,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我就不去了,侯爷,你要是同意,我会为你纳一房妾室,陪你一起去丰州赴任,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都言纳妾纳色,我却觉得,侯爷适合与你性子相通的,也好知心陪伴……”
“砰”的一声响,霍云霄手里的碗筷都飞到了地上,饭菜上的袅袅热气,很快散尽。
廊下的荧红烛火映照着方寸之地,花厅里四周的铜烛台都燃着烛,饭桌上也有两个七杈铜烛台,不说纤毫毕现,但也明光烁亮。
温竹君看他胸膛起伏,丹凤眼大睁,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大概是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