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姑母。”
盛怀宁慌不择路地跑过去,一下子跌倒在床边,抬起身子握住皇后的时候。
“去找盛相过来,要快。”
谢离当机立断朝外喊道。
皇后的手都握不到一起了,她呜咽着看向盛怀宁,目光怜惜又不舍。
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事到如今,盛怀宁才明白在皇宫中为何皇后总是这样呜咽地看着她。
不是因为她不想说,也不是因为谢癸在,而是因为……她嗓子已经被毒哑了,说不出来了。
她支吾了两声,抬起僵硬的手,似乎想擦掉盛怀宁脸上的泪,抬了一下手,却又重重地放下。
“姑母,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有提前发现不对,姑母……”
盛怀宁泣不成声地看着她。
皇后目光怜惜地对她摇了摇头。
她想说什么呢,想说阿宁别哭,姑母不怪你,想说我撑不住了,告诉你爹爹,不必为我太难过,人各有命,我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了,想说一定要把谢癸挫骨扬灰给她报仇,也想说……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已经太苦了,苦到如今,精疲力尽,早就活的不耐烦了。
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无声地看着盛怀宁,一个劲地落泪。
她的阿宁,她的阿宁才十多岁的年纪,一个人扛起了太多本不该扛的责任,经历生离死别,明明该最快乐的年纪,她却好像从来没得到和同龄人一样的欢喜过。
她与盛怀宁没有血亲,但当邬离皇后把女儿托付给盛家的时候,她就把盛怀宁当成了亲人。
她没有女儿,看着盛怀宁从小长大,自己十年如一日待在深宫里,了无生趣地为了家族如履薄冰地打理后宫承担帝王猜忌的时候,暗无天日的生命中唯一的色彩,是这个漂亮讨喜的小侄女。
皇后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盛怀宁哭着喊她。
“姑母,您别睡,爹爹他,爹爹……”
“姑母!”
盛怀宁话没落,门边骤然闪过两道影子,当先踏进来的是盛之珩,他已经把易容的样子抹去,露出了自己本来的样貌。
他大步走到盛怀宁身侧,跟着她一起蹲下来,颤着声音喊。
“姑母。”
皇后看着面前的那张脸,惊讶地睁大了眼,她伸出手,盛之珩赶忙握住她,哽咽着声音。
“是我,姑母,我是阿珩,我没死,我回来了……
这一年因为诸多原因不得不在外面,但如今所有事情都解决了,我回来了,姑母,您别睡……”
盛之珩攥着她冰凉的手,皇后却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她张了张口,用口型说了一句。
“回来就好。”
她目光随之移到后面,看见了匆匆赶来的盛相。
盛相刚凑到跟前,她的手骤然滑落下去,眼皮垂下,悄无声息地咽了气。
一身刺眼的大红凤袍,鲜血淋漓,她脸色白如纸,脆弱的脖颈上还清楚地印着掐出来的青紫痕迹,听冯神医说,她的嗓子在毒哑之前,已经被人掐的说不出话了。
生命的最后,她连一句不舍都说不出来。
温婉柔顺了一辈子的皇后,在皇宫如履薄冰为家族一辈子的皇后,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葬送在宫中,如一朵开在空谷里的幽兰花,在马上要自由的时候,骤然被人掐断,活生生耗死。
她精疲力尽,担惊受怕,一辈子殚精竭虑,陪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身边,日日夜夜守着如冷宫一样无情的地方,暗无天日,却在即将看到第一缕太阳的时候,咽了气。
可是阿兄,宁儿,阿珩,不必为我难过。
此一生,我已经活的厌烦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