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怀宁听着谢离语气平淡地将过往的事说出来,心中除了惊讶之外,便尽数都是酸涩。
“她对你不好,你为何还……”
“她是因为生了我才死的。”
谢离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他没有资格去怪先后。
纵然他怪怼自己的身世,怪怼她不爱自己,甚至无数次想杀了他,但种种缘由归结于此,在先后生下他却血崩离世的时候,谢离觉得自己已经没了怪先后的资格。
“盛怀宁。”
他抬起头,对上盛怀宁的视线,一字一句说。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何皇上那样对我,我却一直不曾生过什么反叛心吗?”
盛怀宁只觉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她似乎已经知道了谢离的答案。
“因为我欠我阿娘一条命。”
是谢癸劝着她留下自己的,最后又是自己,将他的爱人从他身边带走。
谢癸是在谢离幼时生了一场大病之后,似乎幡然醒悟过来。
这个儿子,与他没有几分血缘关系的儿子,是他的爱人一条命换过来的。
所以自那之后,他对这个“儿子”既矛盾又喜爱。
因为是爱人留下的孩子,他将谢离封了储君,但又因为他带走了先后的命,谢癸又恨他。
“我是在……十六岁的时候知道这些事的。”
谢离微微垂首回想了片刻,风吹过来,他蜷缩了一下手指,语气有过一瞬间的颤意。
这些东西,早已经在午夜无数次回想过,但真正说于人前,还是第一次。
他之前也听闻一些流言,但谢癸哄骗着他,说无需听信这些,他也信了。
若非那一年看到谢癸在先后的宫殿里说过这些,他兴许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你的生父……”
“在阿娘走后的第二月,就已迎了别人入门。”
他和先后本就是一场露水情缘,本来应了责任定下了婚约,后来先后跑了,当先毁约,他自也没有再等下去的理由。
二人本就没有感情。
“他不知道你……”
“知道。”
一句话落,满院寂静。
谢离微微阖了有些酸涩的眼。
“我生父亦是江南的大户人家,退婚的第二日,他家中父母已经去程家将事情说了清楚。”
既然是先后先毁约,那日后不管是她再想回来,亦或者腹中有了他们家的孩子,他们家都不认。
他们定了另一家的名门闺秀,自不想因为这些而生出一点变动。
盛怀宁骤然低下头,袖中的手紧紧攥着。
谢离知道真相的时候,亦觉得太荒谬了些。
他十几年一直认为自己得尽父皇与母后的爱,却原来到头来,他是生父不想提及的“麻烦”,是阿娘厌恶之后又丢下命生的孩子,是养父怨恨又不得不留他来做自己对爱人最后一点念想的太子。
“你知道吗,他们都说,我和阿娘有些像。”
他眉眼像极了先后,又是先后自己没命换来的儿子,这才是谢癸养了他这么多年的原因。
知道真相的那一日,谢癸在先后的宫殿里对他红着眼大骂。
崩溃之后临到头又说。
“离儿,你欠你母后一条命,好好留在这,替她看看她来不及看的南明江山吧。”
此一句话,又困住他几年。
欠她一条命,这样血淋淋的事实,绕在他心头做了这么多年的魔咒。
所以不管谢癸想要他留下是为了什么,太子之位如何,有与没有,他都不在乎,纵然谢癸因为生疑对他下了几次杀手,谢离仍是觉得自己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