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惊空霹雳,众人私下里的阴暗猜测被嬴菱宣之于口,令漪呆愕地抬起目来,低垂的羽睫上泪珠欲落不落,似被说中了伤心之处。
晋王脸色骤青。
“带她下去!”
嬴菱就此被带下去,不满的哭喊声散在穿堂的夜风里,愈来愈小。太妃忧女心切,忙焦急地跟上。
云姬已经羞红了脸,忙奔过去扶住身体摇摇欲坠的女儿。太妃她们只会以为令漪是被说破所想才难堪,只有她知道,女儿是因为在意她父亲!
他是为那投降柔然的大将骆超连累的,出于御史之责,说了几句公道话,却被打为同谋,受尽酷刑死去,遗体至今不得收葬。
事发那年女儿年仅八岁,亲眼目睹了她父亲被带走。加之那坐实父亲罪证的证物与她有关,从此,这件事就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谁都碰不得。
但裴慎之的死已由朝廷盖棺定论,她们反驳不得,也不能反驳。云姬紧紧攥着女儿的手,满面央求之色。
令漪回过神来,看着母亲,读懂她央求之下迫不得已的隐忍。
可就是这样的隐忍才叫人伤怀与绝望。宛如被尖刀刺进心脏,她双肩剧颤,掩口而泣,忍了许久的眼泪有如大雨滂沱而下。
烛影轻摇,风过无声。厅中忽如死亡般沉寂。
夏芷柔见状不妙,忙道:“县主恶语伤人,是芷柔没有敬到规劝、引导之责,还请殿下责罚。”
“不关你事。”嬴澈淡淡地道。
他目光越过夏芷柔,正看着屏风前的令漪。女郎还在哭,她的哭从来都是轻轻细细装模作样,为的是惹人怜爱好达成目的。却很少哭得这样不顾形象,完全出自肺腑。
嬴澈的心情忽然不是很好。
他缓步走过去,视线怔然地落在她微微红肿的杏眼之上:“孤送你回去。”
第6章 有孤在,没人敢对你怎样
松风鉴水,明月天衣。嬴澈同令漪走在前面,侍卫奴仆提灯走在后面,不知不觉,便将她送到了棠梨院外的荷塘边。
才是仲春时节,满池的荷花还没有盛开,棠梨却正值花期,池边夜风拂拂,馨香馥郁。云破月来,在玉鉴琼田的水面上泛起鱼鳞似的银波。
远处馆舍,灯火朦朦。
再过一座小桥便是沉烟馆的垂花门。嬴澈在一株梨树下停下,想了想道:“宜宁方才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你回来,想在王府里住多久都可以。不必在意旁人言语。有孤在,没人敢对你怎样。”
令漪走在前面,心情此刻已平复许多。
嬴菱方才的话固然如一记又一记的耳光扇在她脸上,但王兄会送她回来、为她训斥嬴菱诸事,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不自禁想起了母亲的那个提议,又或许,是因为他对父亲的态度并非像旁人那样深恶痛绝。总之,她原本不抱希望的心忽而扑通扑通地跳起来,是胆怯,也是想要争取的急切。
她想赌一把,赌他会不会帮她。
心脏仍在胸腔里砰砰地跳,她背对着他,看着月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压制了许久才压下那股疾乱的心跳。斟酌着,轻轻地问:“她们都说是令漪克死了宋郎,殿下也这样觉得吗?”
这一声带着轻微的哭腔,听来委屈极了。身后,嬴澈又想起她出嫁前日的欣喜和今日回来的心如死灰,两张脸不断在他心间交织变化着,最终却定格为方才烛火氤氲中那双低垂黯淡的眉眼。
他皱皱眉:“怎会?”
“殿下有所不知。”
令漪轻轻吸了吸鼻子,好令自己的哭腔显得更加真实一些,她慢慢转过身来,“宋郎会主动请求出使,是因为我。”
“是我对他说,我父亲去世快十年,遗体至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