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少年倏地笑了,“宁瑕,人家送你水呢?”

他身后的仙人们都友善地哄笑起来。

那小少年吃了一惊,皙白的脸蛋浮现出两抹红晕,他乌黑的眼睫蝴蝶一般,颤了颤,显得极为不好?意思。

刘巧娥死死咬着牙站着,

水哆哆嗦嗦洒了出来,洒在了她草鞋露出的半截脚趾,她头晕目眩,又想要哭了,她努力想把脚趾缩回去,可?不论她怎么努力,那半截脏兮兮的脚趾仍然存在,她恨不得抡起墙角的斧头将它砍下来。

她头晕目眩,恶狠狠抿着唇,几乎有些仇恨般地冷酷着脸。

她心?里拼命祈祷。

土地公公,龙王爷,娘娘在上啊,他千万,千万不要注意到?她的脚。

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在她小小的体内正起了一场战争,一场惊天?动地的战役,

金戈铁马,烽烟四起,血流成河。

它不输人类几千年历史间任何一场宏大的,动员几十万人的战役。因为它带给人心?的恐惧,振奋,激动是近乎一致的。

此时?此刻,它就在一个?这样

春鈤

的小山村,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的体内发?生了。

蝉鸣聒噪,而?在她咬紧压根静默无声?之处,战火轰鸣。

小少年有些迟疑,有些羞赧,可?饶是如此,他仍双手接过,道了谢,认认真真鼓着脸,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一滴也没剩。

她心?里猛地一颤,像一道闪电猛打在了她身上,四肢都忍不住软了下来,他捧起水瓢的刹那间,仿佛捧起了她。

他将她捧在掌心?,他的嘴唇贴着瓢边,仿佛在亲吻她。

她的心?里也仿佛注入了一股清甜的泉水,身子一下子变得极为轻盈,像田边的蒲公英,像池塘边飞舞的蜻蜓

她飘然飞了起来。

她瞧见汗水挂在他脖子根,像是甜白的釉。

她眼睫颤动,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快跳出了喉咙口,她幸福又激动,激动得眼前发?白,胃也绞紧了。

她激动得想吐,又仿佛下一秒就要晕死过去。

然后呢,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妖除灭了,他们便走了。

……

他们走的那天?,村里人都来送。村头的凤仙花也被太?阳晒得蔫头耷脑的。

她只能看着那小少年扭脸跟师兄说了些什么。

他们之间仅仅只隔着短短的几步路。隔着人群,她多想鼓起勇气?再叫住他一次。

可?勇气?只有一次,那一次似乎已经?耗尽她平生全部的勇气?了。

在她小小的体内,又一次上演了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山洪到?来时?的悲恸不甘。

他这一走,她的世界仿佛顷刻间坍塌了。

她的人生仿佛也到?此为止了。

她似乎可?以预见她一眼望得到?头的,平庸黯淡的下半辈子了。

他这一走,将她下半辈子全部的光明,全部的希望,本来或可?拥有的幸福都带走了。

可?她甚至无法开?口叫住他,

她心?里清楚,叫住又如何呢?多说两句话并不会给他们的关系带来任何改变。那天?送完水之后,她就又后悔了,伏在床上又痛哭了一场。

她不该送水的,这一送,又让她生出不该有的期待,几乎快把她的心?扯碎了。

她仿佛被他被丢进油锅里,日日煎熬着。

这只是一场梦,她闭上眼,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梦是很?好?的,能有这样的梦就很?好?了,她不能再耽于梦境了。

初出茅庐的小仙长,随师门下山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