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鹤雪的视线从青纱灯笼移到她的脸上。
“我的兄长死?在这儿,所以?我一点?也?不喜欢云京,我之前?想着,只要我为兄长讨得了?公道,只要我帮你找到了?旧友,我就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这个地方。”
“你对这个地方呢?欢喜多,还是遗憾多?”
倪素还是忍不住好奇他的过往。
“我……”
徐鹤雪因她这句话而谨慎地审视起自己的过往,那些零星的,尚能?记得住一些的过往。
他在这里其实有过极好的一段时光,称得上恣肆,也?称得上高兴,那时的同窗们还能?心无芥蒂地与他来往,他们甚至在一块儿打过老师院子里的枣儿吃。
他在老师的房檐上将哭得眼泪鼻涕止不住的好友一脚踹下去?,仿佛还是昨日的事。
可是她问,到底是欢喜多,还是遗憾多?
“我离开这里时,过往欢喜,便皆成遗憾。”
他终于给出一个答案。
“但是你不后悔,对吗?”倪素问他。
徐鹤雪被她这般目光注视着,他轻轻点?头:“是。”
后悔这两个字,并不能?成全所有已经发生?的遗憾,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也?并不愿意用这两个字来为自己短暂的一生?作注。
即便是在梦中?得见老师,他也?并不愿说出这两个字。
那不够尊重自己,
也?无法尊重老师。
“虽然还不知道你更多的事,”倪素想了?想,又?继续说,“但是我觉得,若我是你,我也?不会后悔已经做过的决定。”
就好像她这一路行?来,也?从没有后悔过。
“我的事似乎是要了?了?,只要吴继康一死?,我便能?告慰我兄长的生?魂,”这是倪素来到云京后,最为轻松的一日,她朝他露出一个笑,“但是我还是会在这里,直到你找到你回来阳世的目的,我是招你回来的人,我也?想让你这一趟回来,能?够少一些遗憾。”
一句“我是招你回来的人”,几乎令徐鹤雪失神。
寂寂窄巷里,隐约可闻远处瓦子里传来的乐声。
他其实没有什么遗憾,生?前?种种,他本该忘了?许多,若不重回阳世,他本该忘得更加彻底,只是幽都宝塔里的生?魂忘不了?那些恨,那些怨。
他们放不下,
所以?他更不能?放下。
“徐子凌,瓦子里的琵琶真好听,等这些事结束,我们一块儿去?瓦子里瞧瞧吧?”@无限好文,尽在文学城
倪素的声音令他堪堪回神。
他与她并肩,莹白的光与她漆黑的影子交织在一块儿,他青墨色的衣袂暂时可以?勉强充作是与她一样的影子。
半晌,他哑声:“好。”
乌夜啼(四)
冬试案已破, 然而谏院与翰林院议定吴继康的罪责便议论了?整整一个月之久,两方之间最开?始还仅仅只是在议罪这一项上总是难以统一, 到后来?, 两边人越发的剑拔弩张,日日唇枪舌剑,急赤白?脸。
眼?看正是要过中秋的好日子, 谏院和翰林院嘴上一个不对付,在庆和殿里竟动起手来?。
两方当着官家的面一动手, 官家的头疾便犯了?,引得太医局好一阵手忙脚乱, 又要给官家请脉, 又要给官员治伤。
“贺学士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他们打就打呗,你跟着瞎起什?么哄?躲远点就是了?。”
裴知?远一回政事堂, 便见翰林学士贺童跪在大门外边,他顺手便将人家的官帽给掀了?,瞧见底下裹的细布,“瞧你这脑袋,啧……”
“谁想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