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他陪着自?己吃过的每一顿饭,想起她在为张小?娘子的母亲诊过病后,喂给他吃的那一颗糖。
想起他每回说的“甜”这个字。
泪意充盈眼眶,几乎顷刻如簇跌出。
徐鹤雪一手撑着桌角站起身?,他没有防备,见她忽然掉眼泪,他想也不想,走到?她身?边,蹲下去。
淡青色的衣摆轻拂地面。
“对不起。”
他说着,屈起指节擦拭她脸颊的泪珠。
倪素却忽然攥住他的手腕,她忍了又?忍,却问不出为什么骗她,因?为她大抵也能明白?,他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隐瞒她。
他是一个善于?隐忍的人,倪素不知道究竟是他的家风,还是他的老师令他拥有如此品行,不畏苦痛,亦不怨憎苦痛。
“为什么?”
倪素泪眼朦胧,几乎看不太清他的脸,“为什么你会没有味觉?青穹有,青穹的阿娘也有,为什么……就你没有?”
他并不是五感全都衰退。
他拥有嗅觉,也能听得见声?音,也感受得到?她的触碰。
唯有他的眼睛。
倪素记得,他说过,他的眼睛生?前受过伤,死后魂魄有损,尚未修复,所以在阳世的夜里,他才需要她来点灯。
那么,他的味觉呢?
“徐子凌,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没有?”
玉烛新(五)
“徐将军您……尝不出味道么??”
青穹呆住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鹤雪没有应答,他平静地从倪素掌中?收回手, 又为她擦拭干净眼泪, “天冷,不要哭了,脸颊会疼。”
紧接着?他缓缓站起身, 面前的倪素在?仰着?脸望他,一旁的青穹也紧紧地盯着?他, 他就近坐在?倪素身边,说, “记得我昨夜与你?说过的话么??牧神山一战, 非只一因,非只一人。”
“耶律真当初并没有杀苗天宁, 反而?是他自己身受重?伤,仓皇撤退, 他欲与蒙脱汇合,而?其时蒙脱已死,三万靖安军与五万胡兵尽数覆没,他看见有人将我从尸山里带走。”
“那?个人叫窦英章,他是居涵关监军潘有芳的亲兵指挥使。”
徐鹤雪双手撑在?膝上,“潘有芳就是如今的三司使, 我之所以?不曾怀疑他,是因为他是老师信任的人,朝堂之上党争愈演愈烈,老师与孟相公为使我免受其害, 便使此人赴任监军,而?我在?居涵关的军务, 潘有芳作为监军却从未插手,也是他,一直在?为我顶住朝中?的压力,使我用?兵不受掣肘。”
“这就是我信任他的原因。”
“……他背叛了您?为什?么??”
青穹走近。
“从谭广闻的说辞来看,他应该是为吴岱遮掩,或许也是在?为他自己遮掩,若他那?时已与吴岱有私,那?么?援军不至,便只可能是他拦截了我的军令。”谭广闻受韩清讯问之时,徐鹤雪已不能聚形,这些事,一半是青穹与他说的,一半,是他自己的推测。
潘有芳为何改换立场,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那?时双目不能视物,清醒之时,被人灌了一碗药。”
“什?么?……”
青穹方才想问什?么?药,却见倪素一下?站起身,他要脱口?的话忽然咽下?去,满腹惊疑令他一时再说不出话。
还能是什?么?药。
倪素一手撑在?桌案上,她下?颌绷紧,寒风吹得她湿润的面颊刺疼,身为医者,她虽不知?那?究竟是一碗什?么?药,却也明白,这世上的药石,半是药性,半是毒性,用?对了,是救人的良方,若用?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