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倪素迎着日光仰望天?穹,金灿灿的光线几乎令她?不能视物,“我很不明白, 为什么你要受这样的约束,无论生?前死后, 你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你甚至从来没?有?沾过无辜人的血,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回来的代价,要这么重,这么难。”
徐鹤雪的视线悄无声息地追随她?飞扬的长巾,“幽都生?魂万千,并非是所有?的鬼魅都能有?机会重返阳世,弥补遗憾,我既有?幸遇你招魂,便理应承受幽都的约束。”
倪素抿唇不说话。
徐鹤雪一?拽缰绳,马儿引颈长嘶,停了下来,风沙很轻,而前方荻花蓊郁,湖水如镜,映照一?片日光。
“倪素?”
他轻声唤。
“嗯?”
“怎么不说话?”
“在想我该说什么。”
“那你想到?了吗?”
倪素摇头,“我好像无论说什么都是词不达意,可我又觉得,我应该对?你说些?话,不是出于生?者对?死者的怜悯或同情,你好像也并不需要这些?。”
她?心中敬佩这个人。
敬他皎如白日的心,敬他坚韧的骨,文人最美好的清正隽永与武将最难得的坚毅果敢都相融于他一?身。
“为世人抱薪者亦不该被世人辜负,”
她?望着他,“无论是你,还是受困于幽都宝塔的三万英魂,我都想让天?下人知道真相,无论是作为与你相识的我,还是作为一?个齐人,我都不想你和他们的名?字,烂在史书里。”
风烟弥漫,玛瑙湖上波光粼粼。
段嵘跟丢了徐鹤雪与倪素,灰头土脸地带着人回到?营中,心中正焦灼不安,岂料不过两盏茶的功夫,营门?便有?人来报说他们二人回来了。
段嵘赶紧跑出去,只见那用长巾遮住面容的年?轻公子正将那位倪小娘子扶下马,范江父子两个凑上去正与他们说话。
段嵘没?上前去,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黄昏之际,秦继勋从魏家军军营中一?回来便入了徐鹤雪的营帐,徐鹤雪扶着桌案坐下,一?面将范江倒来的茶水递给身旁的倪素,一?面与秦继勋道:“秦将军,宋嵩何时去见苏契勒?”
秦继勋说道,“德昌两次出兵汝山不成,苏契勒如今已?经恼羞成怒,以为宋嵩在戏耍于他,宋嵩若再拖延,那么伤及两国邦交的便是他了,我看他是拖延不得,大抵明日,就?会有?动作了。”
荻花露水煎的茶有?种?淡淡的草木芳香,倪素才抿了一?口,听见秦继勋这话,她?便立时抬头。
“倪公子,若无你相助,只怕沈同川他今日也不会出手,”秦继勋虽看不见他的脸,却也能瞧出他的几分苍白病态,“我实在不该让你去苏契勒军中行刺杀之事,若宋嵩明日真的要去见苏契勒,那么为表诚意,他带的人也不会太多,你若在苏契勒军中杀宋嵩,届时又该如何脱身?”
徐鹤雪却问,“秦将军可是已?下定决心,要困死苏契勒?”
秦继勋毫不犹豫,“是,我方才收到?消息,居涵关的丹丘守军朝雍州方向来了,他们应该是接到?苏契勒的命令,无论是杨天?哲的起?义军,还是我雍州,苏契勒应该都不会放过。”
既然如此,何不先杀苏契勒?
反正大战已?不可避免,也好教朝中那些?纸醉金迷的苟安之辈清醒清醒。
“一?旦苏契勒后撤,与居涵关的丹丘守军形成合围之势,那么杨天?哲和他的起?义军,便是瓮中之鳖,”徐鹤雪立时厘清形势,随即对?秦继勋说道,“我杀宋嵩,是我请秦将军信我的条件,此事应由我来做,但我也想请秦将军暂时保住杨天?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