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妙兰本来默认自己这次凶极,听到这话讶异地抬头看了眼。

未等招秀开口,她自己就先说了:“大人,不能换。”

她的声音低低柔柔,如青烟袅袅,轻飘得很:“水神有恙,才警示我等。”

她坚定地说:“女子属阴,祭时又为阴,我为主祭,才易通彻神灵,听清神灵旨意。”

她认为,瘟疫是警示。

南乩两次卜问,皆问出吉时为戌时,也是种警示。

滔滔大江,江水之灵不可能有大恙,否则当下在渚阴的厄难就不是这一点瘟疫要知道过去九怀江泛滥,致下游江岸生灵涂炭,死伤数万流民千里,都是正常情况。

所以她觉得,就算有邪异,也没有到必死的地步。

她责无旁贷。

桑妙兰起身,拱手一礼:“求大人命我主祭。”

看出她的紧张,招秀手指一顿:“回坐,没想撤你位置。”

她微微叹息:“不过,此次祭祀,不能以常理来置备。”

祭祀祭祀,祭为人向神献肉,祀为祭无止,合在一起,即人以酒食献神而不停止。

意思是人要敬神、畏神,才能得神庇佑。

但是这所谓的“神灵”,不像人所想象人所塑造的那般,拥有某种人格化的体现,究其根本,就是天地元气、自然造化之力。

人祭祀,就是想办法通灵天地,使之平衡元气,趋吉避凶,趋福避祸。

招秀与桑妙兰的想法不谋而合,九怀江有灵,但这灵不一定完全失控她更觉得是江被污染了。

联想到梦中所见……

她甚至有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祸”能寄生人,能不能寄生一条大江?

她闭了闭眼,缓缓舒出一口气来。

“弃小三牲,用大三牲,”招秀平静补充,“要活物。”

牛羊猪为大三牲,鸡鸭鱼为小三牲。

一般来说,祭天地用大三牲,祭山川用小三牲,倘若“鱼”有怪异的话,确实不适用为牲肉,用大三牲以示尊崇也无可厚非,但她又说要活的……

陈敏低声问道:“血牲?”

招秀道:“是。”

牺牲当祭宰杀,取血奉肉,是为血牲。

这是昔年民间私祭的法子,鲜血能通灵,能增强祭祀效果,但过于残忍野蛮,至少云台从未用过。

现在她说要用……

“我去置备。”陈敏未问原因,直接点头。

屋中人的视线从招秀身上挪到主司身上,又从他那挪到招秀这里,心里都在嘀咕,但谁也没开口反对。

“祭酒用醴,”招秀又道,“黍作料,今日酿,明日取。”

东域多稻,酿米酒,烈度不高,但清澈。

醴是甜酒,发酵时间本来就短,只酿一日的话,不仅浊,而且淡。

只是黍有安神之效,酿造时间短的话,相较于酒,它更多保留的反而是原本粮食的生气……

桑妙兰忽然意识到什么:“大人,无论是牺牲,还是粮酒,您想要的是最大限度地保留祭物的‘生气’?”

“不错。”招秀说道。

桑妙兰美目盈盈,即便面纱遮脸,都难掩面上欣悦:“谢大人怜惜。”

在她看来,生命力越强阳气越强,活的祭物可以中和阴气,是在保护她。

众人随之恍然。

招秀并没有解释太多,只道:“今日备好祭台,入夜我于江边留守。”

下属向来靠谱,无需她多废口舌。

结果这一日,死者与患病人忽然爆增。

连棺木都不够,只能以草席裹了尸身火化。

招秀远远望着,眉宇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