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在逐项清点财产时,诸伏景光的影子也挥之不去,淡淡地,温柔地,占据了他生活的角落。
在将一个人的痕迹剜去时,降谷零还要斟酌是否舍得一同抛去另一个人的共同记忆,是丢弃或者收藏到不见天日的角落,还是告诉自己没有必要如此矫情,要努力学会视而不见,熟视无睹。
他要学的还有很多。
垃圾袋里沉甸甸的,也没有分类,只是一股脑地丢了进去,好像这样就可以将发脓的伤口剜去有毒的血肉。
降谷零站在厨房里,打开橱柜,发现就连马克杯都不属于他自己。
这杯子是他刚搬来时,家里水杯不够三人使用,于是诸伏景光直接就近买来的一对马克杯。
降谷零那时候还吐槽,原来他不配用新杯子,诸伏景光说你自己不是有么,影山步说他们不在的时候降谷零一个人可以用三个,三天不必刷杯子。
他嘴唇颤抖着,牙关咬紧,突然发疯一样伸手将杯子从橱柜里抓出来举过头顶!
但手臂举在最高处僵硬颤抖着绷紧了很久,却最后空气中也没有响起爆裂的脆响。
他缓缓地,脱力地靠着柜子滑坐到地面,低头时,忽然感觉到喉结有点痒。
他伸手去擦,这才发现是眼泪,已经顺着下颌滑到了这里。
不知何时,脸颊已然布满泪水,冰冷地凝结在皮肤上,然而他早就麻木,胸腔和胃部传来的疼痛都被大脑屏蔽。
但就是在抬手擦脸的时候,放在膝上的瓷杯意外滑落下去。
他此时行动麻木,反应不及,只听见一点轻微的裂响。再去看时,发现杯子躺在地上,把手断在不远处的另一边。
降谷零看了一会儿,伸手捂住眼睛,想把脸颊擦干净,但是却越像妄想在雨天晾晒被子一样,愚蠢而徒劳无功。
厨房角落的男人抱着膝盖蜷缩起来,低头埋在掌心。
他肩膀耸动,浑身颤抖地发出痛苦的,不成调子的嘶吼,宛若受伤走投无路的野兽,在太阳熄灭之前,孤零零地面对群山,发出最后的,沙哑而绝望的悲鸣。
他做错了吗,是他没能拉回影山步吗,是他害死的景光吗,他从中得到了什么呢,这是为了满足他的私欲吗,还是他人性的弱点还没有消除,其实还没有准备好来当这样一个卧底,根本扛不起这样的大旗。
是他无能。无能为力。
这些问题,像锋利的刀片,在他心里反复割裂,让他感到窒息。但无论如何,答案都无法抵达,只剩下无尽的自责和痛楚,环绕在他心头,形成了无法逃脱的囚笼。
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在刀锋上行走。痛苦仿佛无边无际,似乎永远也无法逃脱。但在这漫长的煎熬中,他逐渐意识到,无论内心的痛苦有多深,生活仍在继续,而他也必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