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见血光,可堂堂一品相国,被贬为从六品的书令史,还是大燕朝堂上最无实权的闲职,简直闻所未闻。

更讽刺的是,谢文清的女儿谢槿宁,如今也任书令史一职。父女同品同级,这等荒唐事,简直要成为京城百年难遇的笑谈。

殿中群臣神色各异,有人倒吸冷气,有人暗自窃喜。几位与谢文清积怨已久的老臣,此刻已掩不住嘴角的讥诮。

可跪在前边的谢文清神色如常,缓缓叩首“臣,谢陛下荣恩。”

而后,他缓缓脱下了官帽,褪下了官服,就这样穿着素白中衣,在众目睽睽之下退出大殿。

谢郢川终究是轻叹了一声气,合上了双眼,纵使谢文清有千般不对,他还是不愿见到他如此失态的场面

“谢郢川。”姜元承忽然冷声道。

谢郢川浑身一怔,缓缓出列“臣在。”

此刻姜元承为何唤他,再明显不过了。

谢文清既然卸任相国之位,那必然有人顶上。

“此次你调查永州官商勾结一案有功,朕命你暂代相国之位,以一年为期。若政绩斐然,便许你正位。”

这下子,事态越发微妙了。

父亲贬职与女儿同位,儿子则上位至父亲原本的相国之位。

谢槿宁站在文官队列中,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衣料,想得出神。

这盘棋,皇帝落子的手法,倒是比她预想的还要精妙。

那边得谢郢川正跪地谢恩,年轻的面容上写满复杂的情绪。

姜元承火气未消,他拂袖而起,冷声甩了一句“退朝!”

待他走后,众朝臣才俯身缓缓退出大殿。

殿外,天光渐盛,朱墙金瓦映着朝阳,伴着朝臣们下朝。

出了大殿,众人就像是重获新生一般,纷纷深呼了一口气,有人开始议论了起来。

“唉,陛下今日先是令祁晏安去东境剿灭北狄人,又是提拔楼英,最惊奇的是将一朝相国贬为从六品书令史,你说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啊,虽说北狄人常年侵扰北境,可北境有镇北王,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就收拾他们。嘶……”那人接话的那人忽然低声道“难不成陛下是看镇北王年事已高,想趁着他身子骨尚在,尽快解决北狄人?”

另一人眸光一闪,对上那人的眼睛“你说,陛下是不是想将镇北王……”他说着,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另一人忽然打了个寒颤,周身不寒而栗。他摸了摸胡须,感叹道“这是要将外戚清扫干净,扶二皇子上位了啊。”

“可不是。”接话的人轻声道“如今方氏是不成器了,再除掉镇北王,这从陛下登基以来就挟制着他的两股势力全没了,简直就是一箭双雕。”

“咱们这陛下,还真是令人望而生畏啊。”他说着,瞧了眼前边褪下了昔日华服,只余一袭白衣,正要上马车的谢文清,叹了一口气“唉,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做个纯臣吧,被想着攀附谁了,我看到最后,只会一无所有。”

……

谢槿宁没有与谢文清乘同一辆马车,她越过谢文清,正要上自己的马车。

“宁儿。”

谢槿宁扬了扬唇角“父亲还有何事。”

“莫要忘了与为父的约定。”

谢槿宁终于转身,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父亲放心,女儿自然是不会忘的。”她微微福身,姿态恭谨,礼数周到。

谢文清冷冷扫了一眼,没再多说,抬脚上了马车。

京城之中风云变幻,相国被贬又是掀起了一阵波澜。

不少官员都探着脑袋秘密打听着宫中的动静,就怕姜元承只是一时气愤,才会做如此荒唐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