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皱起, 惋叹之情溢于言表:“庞氏同丈夫素日里并没有什么?矛盾, 也没有要害死他的理?由, 村子里的人提起这桩案子, 起初含糊其辞,不肯明说, 被?我恫吓之后,才肯吐露实情。”

“乡下?地方?,向来都是这样的。丈夫对妻子也好,妻子对丈夫也罢,哪怕是儿女对父母,一旦真的对方?得了无从挽回的病症,就无谓再去往那个无底洞里边砸钱了,不是不怜惜要死的人,而是要顾全?更多的、能活下?来的人。”

“黄秀才的寡母、庞氏的婆婆已经亡故,生前?同娘家走动得还算勤,我使人过去问了,那边也说,她?是不恨儿媳妇的,也没想到黄秀才会去状告……”

乔翎听得有些难受:“当时审讯这案子的时候,他们没有辩解吗?”

崔少尹脸上浮现出几分?嘲弄之色来:“乔少尹,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这些的。”

他说:“这还是妻子跟丈夫呢,如若换成?儿女对父母要是叫当初的主审官知道,居然有人不愿意负债累累去替爹娘看病,儿女怕是要被?送上断头?台的,你信不信?”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对于最底层的那些心里边只有生存两个字的百姓来说,用孝义的枷锁去捆绑他们,是不合时宜的。

但是这话能对外说吗?

不能!

这太不正确了!

乔翎缄默了一会儿,又问:“那庞氏那边?”

崔少尹道:“已经放出去了。”

乔翎点点头?,又问:“庞氏的几个孩子呢?”

崔少尹再叹口气:“黄秀才养着呢,不说是过得好,但也没蓄意苛待就是了。”

他说:“这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很少有纯粹的王八蛋,一点好事都不干,也很少有纯粹的好人,从来不作恶,多的是黑白之间的灰色人物。”

乔翎明白他的意思。

黄秀才是好人吗?

可他又迂腐地将嫂嫂庞氏送进了监狱,害得她?与孩子骨肉分?离。

黄秀才是坏人吗?

可他本意里并没有什么?恶毒的心思,他是真的觉得嫂嫂见死不救,太过分?了。

甚至于在嫂嫂入狱之后,也艰难地抚养着三个孩子……

乔翎若有所?思,许久之后,才说:“是京兆府的裁决出现了问题,也是底层百姓生存条件的客观限制,他们对意外的应对能力太差了,但这并不应该是他们的责任,而是朝廷应该努力去改变的事情。”

“朝廷应该建立起更严密的对待官员能力的考核制度,还要加强文教……”

崔少尹听得面露欣慰:“对啦,就是这样!”

他说:“乔少尹,京兆府里,你我是仅次于太叔京兆的人了,而神都城多大,里头?有多少人,每天出多少案子?我们即便是三头?六臂,也是办不完的!”

“所?以就得去抓要紧的事情,拣选可用的人才,叫他们替我们去办案,我们在后边进行审核与筛查,同时呢,也高屋建瓴地察觉到当下?的制度和律例在哪个方?向还有空缺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崔少尹指了指摆在案上的卷宗,说:“我这回跟你一起理?这个案子,就是陪太子读书了,事实上,这一步我早就走过了,只是你初来乍到,并不谙熟于京兆府的流程,所?以自己领头?办上几十桩案子练手,也磨一磨身边的人,是很应该的。”

乔翎郑重道:“崔少尹,受教了!”

崔少尹笑着摇摇头?,紧接着严肃起来:“我可不是为了听你说一句‘受教了’才讲这些的,你得正经请客才行!”

乔翎听得忍俊不禁,点头?应了:“好!”

转而又说起自己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