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用不着多说。都是上战场的人,今日说笑的同袍,说不定明天就连尸骨都找不全,这样的事多来几回,是个人就麻木了。
耿存略垂了下?眼没说话。
他的确去问过了,没什么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物是人非,连周遭的邻里都是生面孔,问来问去也只是有人依稀记得那边住过个识字的老头,前些年病去了。
他安慰自己?死心,却没想到却在马府的院子?再见到了人。
不是美?人,是故人。
……是“琴音在畔、袅袅入梦”的故人。
是“等我出人头地,去打全套檀木家具当聘礼”的故人。
*
另一边,女眷的院子?里,全是一片劫后?余生的啜泣。
潘姨娘抱着儿子?嚎啕大哭,罗氏实在没什么力气骂她了。别说什么蠢不蠢的,到了那个地步又?有谁能冷静下?来呢?
她缓了口气,有点儿腿软地坐在旁边的石阶上。
转头看?见旁边怔怔发呆的人。
卓莺确实在发呆。
刚才?有一个抬头的瞬间,她好?像看?见了故人……或许是太?想了,以至于梦境和现实混淆了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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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一院子?哭花了妆的女人比起来,发着呆的卓莺实在显得婷婷玉玉、像是出水芙蓉一样清丽。
罗氏愣了一下?,神色微微缓和,拍了拍人的手,温声?:“你是个有造化的人。”
卓莺还有点儿没回过神来,闻言只是下?意识地转过头来。
罗氏抬手理了理她的鬓角,“那老东西不是喜欢听?你弹琴?”
卓莺这才?回神,忙道:“只是一些微末伎俩,不敢污夫人的耳。”
“都这时候,还说这种?话……哪还有什么‘夫人’?”她摇头叹息了一句,又?忍不住啐,“那老东西活着的时候不省心,临死了还把所有人都拉下?水,真是孽造了一辈子?,就该早早下?去。”
卓莺愣愣地看?着罗氏。
罗氏这个主母对妾室并不苛待,却也算不上可亲、大部分时候她都不怎么搭理人。却没想到,这时候是她撑住了所有的人。
罗氏倒也没在意卓莺的眼神。
她不撑起来怎么办?看?这一屋子?女人寻死的寻死、被糟蹋的被糟蹋吗?她还没那么狠心。
她定了定神,略微握了握卓莺的手,加重语气,“那一位……好?美?人、喜音律。”
卓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等终于意识到罗氏代指的是什么人之后?,她下?意识睁大眼睛,不自觉地露出恐惧的神色,却被死死地抓住了手。
罗氏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你不能、不能害怕他。”
既然都要搏,不如搏一个大的。
就算退一步,被哪个将领看?上了,也好?过前路渺茫、不知归处。
是,那位不知名?的“夫人”答应将人指给军中将士。
但?是未定下?的事,谁知道结果?从博州到长安那么远,谁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倘若真的有事发生,一方是叛军家眷,一方是有功将士,难道真的指望有人能替她们做主吗?!那根本不可能。
看?着卓莺的脸色已经惶恐到了惊惧的地步,罗氏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她没打算逼着人做什么。
只是告诉人一条出路而已,愿不愿意全凭她自己?。
如果真的成了,这整个院子?人的生死、或许只需要她一句话而已。
……
另一边,周行?训砸完了东西,又?去马府的库房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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