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席家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让我娘入陆府为妾,所以顺下来,只有一个还未成亲的陆季霄。但是也不知道是老天爷长了眼睛还是没长眼睛,我娘从南郡北上入京城,为了等过门的黄道吉日,便在新买的宅子里先住下了。也就是那两天,我娘特意命人去打听了陆家的事儿,结果就真让她打听出了门道来。”
“娘打听到了什么?”沈令仪一颗心被陆晏廷说得悬在了嗓子眼儿。
“当时陆季霄正迷恋着一个戏子,山盟海誓抵死相随的那股子劲儿上了头,他便是说什么都不愿娶我娘过门。再加上陆季霄的那些荒唐事实在是太多了,就算陆家想瞒,可外面悠悠众口,他们根本瞒不住。所以我娘稍稍一打听,便大概知晓了陆季霄的混账,况且当时那个戏子都已经显怀了,明晃晃地大着个肚子,就是有心遮都遮不住的。”
陆晏廷说起这些糟心的事儿就觉得犹如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我娘其实也并非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她虽自幼被席家呵护得很好,但骨子里还是有一点点烈性的。她当时还留了个心眼,怕有人会以讹传讹,所以就专门费心找到了那个戏子,与她当面对峙。结果就是这一看,便坚定了她不愿嫁陆季霄的决心!”
“但陆家不会同意的吧?”沈令仪猜。
陆晏廷点头,“眼看着只差拜堂成亲了,老太太怎么会让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后来我外祖父得知此事也赶了过来,两家人坐下来最后一合计,就让……我爹娶了我娘做平妻。”
沈令仪皱着眉沉默良久,她万万没想到,当年这桩原本也该被称为美谈的婚事,竟有如此多的阴错阳差。
“那娘亲后来……”
沈令仪便是越发好奇了,按说当年席姝没有嫁给陆季霄也是万幸,可为何后来她竟会独自一人在隐竹院离世,又徒留陆晏廷一人怀恨陆府这么多年?
“陆伯钧……”陆晏廷挑眉,神情冷然,“这个人……呵呵,有时候我也在想,其实我要不是他儿子,兴许也会觉得,他亦算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吧。他和大娘是少时夫妻,陆、吴两家是世交,嫡长子与嫡长女成亲,算得上是两家长辈众望所归的事。但当年我娘是以平妻的身份嫁过来的,那丰厚的嫁妆是做什么用的大家心里都有数,所以大家明面上也都是给了我娘几分薄面的。但是私下,陆伯钧和大娘的感情其实非常好,我娘才是横插一足的那个人。”
沈令仪哑然,听到这里的时候觉得这个故事已经注定了它令人遗憾终生的走向。
“就算他们感情是真好,但娘她……她是新妇啊!”沈令仪俨然已经带入了感情,一开口就红了眼。
因为是陆晏廷的生母,所以她自然就心有偏袒,又因为本就对吴氏心怀芥蒂,所以她私心就更倾向了席姝。
同为女人,她能轻而易举地想到席姝当年嫁进陆家的艰难,而最可悲的是,她对陆家本应是救星一般的存在,却因为尴尬的身份而注定永远得不到她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当年我还小,只知道我娘整日郁郁寡欢,唯一开心的便是我得了陆伯钧夸赞的时候,所以那些年我没日没夜的勤学,不为功名利禄,只是希望我娘可以再开心些。但后来她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大病了一次以后,她就提出要住出去,没想到陆伯钧也就同意了。”
“为什么!”沈令仪替席姝不值,“这分明是陆家欠了娘的,凭什么要让娘受这样的委屈?”
陆晏廷目光黯然地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屋子,忽然敛了眸。
“我当时也是这样觉得的,我觉得是我娘性子太过绵软,又见不得陆伯钧和大娘夫妻恩爱的模样,才想着干脆搬出去眼不见为净,可后来……”
说到这里,陆晏廷忽然低下头轻轻一笑,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