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妈妈这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想必不用我说夫人也能瞧出些端倪,二爷这人性子古怪,寻常的那些莺莺燕燕没有一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当初他把你带回府,我和单妈妈私下还高兴了好久,想说他这块千年冰石怕是终于要被捂热了。”
赵妈妈说著看了沈令仪一眼,抿了抿嘴道,“夫人……是我见过待在二爷身边时间最久的贴心人,二爷嘴上不说,但我们旁人都看得出,二爷对你,不一样。”
“我……知道。”这些道理沈令仪其实都懂,外人有眼都看得清楚的事儿,她体会就更深了。
“不,夫人不知道,这几年,二爷一边找你一边过得多难。宫里的事儿咱们做下人的自然是帮不上任何忙的,这头一年,二爷连大年三十都被扣在宫里,千方百计找人来传话,言辞里交代的全是后事,宅子要怎么处理,庄子要怎么处理,还有那些七七八八的铺子……”
赵妈妈哽咽著红了眼,“隐竹院的人虽不多,他却上上下下都打点了仔细,还分了一缕心思来让人继续寻找你的下落,二爷他……谁都想到了,可唯独他自已,从来都是置之度外的。”
见沈令仪悄无声息地递上了一方薄帕,赵妈妈接过,按了按眼角和脸颊,然后抬起头看向了沈令仪。
“二爷性子生冷,很多事儿只会做却不愿开口说一说,妈妈也知道,人都是耳根子软的,喜欢听好话,夫人你在二爷这儿听不著什么好话,就觉得他心里没你,但二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和他处了心里还没数吗?”
见沈令仪眼神微有闪躲,似心生动摇,赵妈妈连忙趁热打铁著,“况且二爷是什么身份,若是夫人你真不在他心里,他又何必生了心思要把这个宅子都交给你打点呢?我知夫人是明事理的人,说句不中听的话,夫人半路接手这宅子,刚开始也未必会比我们这些下人更熟门熟路,那你说,二爷这劳师动众的,为的是什么?”
赵妈妈说完这番语重心长的话以后就被知春叫走了,偌大的风荷居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沈令仪端坐在罗汉床边,眼看着窗棂外的暮色一点一点被墨夜笼罩,眨眼间便沉了下来。
然后,院里就掌起了灯,一盏一盏的华灯如点点星雨,迫不及待地映在半开着的雕花窗面上。
其实不论是之前的昭元公主还是现在的赵妈妈,来劝她的人说的那些话,沈令都懂。
以前阿爹就教过她,人贵在自重,但也万万不能自轻,自轻者卑微,非常人之道。
沈令仪以前对这句话深以为然,所以不管是在秋水苑还是后来的穆王府,她骨子里总有着一丝不卑不亢的傲气。
她猜,陆晏廷是喜欢她身上这股子傲气的,多一份则满,少一份则虚,陆晏廷知道她并非是那种随意迎合的人,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希望”放给她。
但是,她真的能抓住这些“希望”吗?
且先不说名分不名分,就单说夫妻相处之道,最开始都是两情相悦的,但在经年累月的蹉跎之下,最后也都会变成两看两相厌的……
“阿娘,阿娘!”
忽然,小笙的呼喊打断了沈令仪的沉思。
她恍然站起身,还未迎出去,屋门就被人推开了,只见小笙如同一只窜天猴一般冲了进来,满头大汗,满脸兴奋。
“阿娘!”小笙见着她就着急忙慌地拉住了她的手道,“阿娘我有马了,大马,好大好大的一匹马,活的!”
小家伙对马儿的大小完全没概念,一匹幼小的雏驹就能把他给兴奋地仿佛立刻要蹦上了天。
沈令仪被他拽着衣袖晃得头疼,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听小家伙儿一个劲在那儿炫耀他的专属大马。
“黑色的,好高的,大大的眼睛,那个尾巴长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