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却在这一年的冬天,在春娘喂了她一碗大米粥后,躺在摇椅上就睡了过去,没了声息。
春娘回身将手里的碗递给身边的丫鬟时还笑呢,道:“你这老太太,今儿怎么这般馋嘴了?不晌不晚的,偏闹着要喝大米粥,这好不容易给你炖了一锅,也就才吃这一碗,可是觉得只有大米粥不好吃了?没事儿,过两天咱们今年腌的酱菜就好了,到时候送到您跟前,叫您配着大米饭吃,啊?”
但身后的人却再也没有了回应。
春娘脸上的笑僵了僵,见对面小丫鬟眼里已经染了泪花,她忽然又笑了,道:“你这孩子,怎么哭了?别在老太太跟前哭,她许是睡着了,你莫吵醒她。”
她回身,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一般,将已经瘦的蜷在一起像个孩子一样的王母一把抱进了屋里,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声音平静地对自己的丫鬟道:“去吧,去寻管家,把老爷叫回来吧。”
丫鬟赶紧就跑走了。
春娘看了眼床上的人,眨了眨眼睛,从王母的柜子里翻出一个布包,如同往常一般同王母唠着嗑:“前儿个不久,大妹妹送来好多匹鲜亮的布料,你最喜欢其中一匹玫红,我便叫人裁了几尺布给你做了新衣裳,怕你着急穿,一直放在柜子里藏着。
你这老太太,是不是半夜偷翻柜子发现这衣裳了?怕我不给你穿,这才急吼吼的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不过倒也不傻,知道吃饱了再走,这辈子吃饱,下辈子就不挨饿了,挺好的,就是你走慢点,叫我给你穿好这身新衣裳,回头见了咱爹,这一身玫红,准迷的老头子眼睛瞪得溜圆。”
她边说边轻手轻脚为王母穿上寿衣,在隔壁院子住着的王淼率先得了消息,赶过来时,见此情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春娘招手道:“快起来吧,有好多东西要收拾呢,娘走的利索,咱这些后辈也别光顾着掉眼泪不是?”
王淼抹了把脸上的泪,从地上站起来,和春娘一起收拾东西。
王卓,王森和孙辈回来时,老太太温热的身体已经变的冰冷,甚至因着冬日,已经发硬,一众男丁跪在门口,王卓,王森膝行进来,早已泪流满面。
春娘正给王母收拾首饰,叫他们来了,原本平静的眼睛忽然瞪了起来,疾步走到两人面前,“啪啪”就是两巴掌。
只听她骂道:“不孝子!你们还知道回来?”
安然赶过来的时候,王府门口已经布置好了丧仪,她戴了孝,去见了在灵堂躺着的老太太,老太太一身玫红寿衣,看上去喜庆极了,头发拢的整整齐齐,脸上也干干净净,金头饰,金耳坠,金项链,手上还有一对大金镯子,就是人瘦的很,戴上去有些空空荡荡的。
春娘过来轻声道:“挺好的,吃饱了走的,吃的是她最爱的大米粥,以前穷的时候,但凡有点好的,全都塞给我们小辈了,后来你大哥出息了,我才知道这老太太最爱吃的是白花花的黏糊糊的大米粥,只可惜她这几年胃口不好,还没来得及让她尝尝更好吃的就走了。”
安然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王母的丧事办的极为热闹,因着胤禛的身份,安然没叫他来,倒是让弘昭他们几个戴了孝磕了头,原本他们还想给王母守灵,却被王卓好说歹说终于给劝走了。
春娘在守灵时一直没哭,平静的处理着丧事,直到三日后王母下葬,棺材入土的那一刻,她大叫一声,冲着棺材就扑了过去:
“娘啊!狠心的娘!您就这般抛下这一大家子走了,黄泉路上您一个人,叫儿媳怎么放得下心啊,不如就将儿媳一块儿带走吧!娘!”
凄厉的声音随着北风卷起的黄纸一直被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山花烂漫,一身玫红的小老太太含笑看着山坡上的那个中年男人,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