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举着碗,俯身一拜,双手送上佛像面前去。

庙中寂静片刻。

驴子打了个嗝,哼哼唧唧要讨水喝。

她抬起头来,望着佛像撇了撇嘴:“不要算数,我泼了便是。”说着便扬手要泼。

“哎哎哎!”

空庙互传一阵惊呼。酒液飞洒,在空中兜了个圈子,又稳稳当当落入碗中,一滴不漏。

庙中重归寂静。

“你喝是不喝?”

她说着便又要扬手。

佛一下跳了起来:“阿酒?!”

“还不快住手!”

含酒惊惧,忙伏身道:“哎哟,小人,小人不敢。”

“放屁!有什么是你不敢的?你个小混蛋”,佛又气又笑:“就知道来诱我破戒!”

“你这邋遢和尚哪里会管什么戒律?”含酒抬头大笑,这才令他接过酒去。

佛笑眯眯接过酒,边饮边道:“打方才我就奇怪,心想能酿出这等仙品的还能有谁?不想竟真的是你。”

“数起来得有三百年不曾得饮这一口咯”

此佛名为燃水佛,出生时周遭环抱一片沼泽,水面蓦然起蓝火,因此得名。三世之间,燃水原掌过去与现世间的接引,地位极尊。而只因他生性洒脱不拘,邋遢惯了,从不将佛家戒律放在眼里,平日里也是邋里邋遢,总偷摸着问含酒讨酒吃,屡教不改,一来二去终于还是被诸佛声讨,主佛大怒,贬他来北地照看风雪灾祸。

含酒席地而坐,掏出竹筒与之对饮,含糊道:“似乎也是快三百年了。”说着拢了拢衣物,又道:“你庇佑北地,怎么也不管管这风雪?明明才是立冬就这样寒冷,不知又要冻死多少流民。”

燃水道:“既怕冷,何不好生在南边呆着?瞎跑什么?”

含酒只顾饮酒。

燃水又问:“还有你那家子郁人如何了?”

含酒放下竹筒,稍稍垂眸:“距阿辞的孙儿病逝,已有百年,如今族中小辈怕是也没几人认得我了。”

“几百年间你从不在一处停留过久,是怕周遭世人瞧出你的古怪,或受牵连,不好收拾?”

含酒笑道:“自古至今,什么都瞒不过燃水佛。”

“呵呵,少恭维邋遢和尚了,和尚自知远不如那三位,对过去因果不过只能见个大概。”燃水朗声笑道:“可我仍有好奇,你是如何得见神迹的?按常理,你如今凡人之躯,应当看不见我,更做不到同我在此饮酒谈笑。莫非,天帝心软了,许你恢复些许神力?”

含酒摇头:“我也不解。许是因一二百年之前,我在越地海境被追兵斩首之时起的。杀我之人似与常人有异,骨骼清奇,身法极快,只一刀便将我头颅斩下。”

“凡人间,倒也有武功高强者。”

“可倒地濒死时,我的感觉却与此前所历不同。”

“如何不同?”

“那刀中疑似注入了神力,不仅只是斩碎血肉,竟是要同时吸干人的魂魄一般。”含酒凝眉。“半月之后,穷奇赶到,替我接起伤口,可那刀口灼烧数年,久久不愈。倒像是件神器所为。”

含酒摸了摸耳朵,耳廓上穿着的几枚珍宝映着佛前烛光熠熠。这个穷奇,那么小一个狸猫,笨手笨脚只会用牙,那时叼着她的耳朵将脑袋向身体拖行,小尖牙都将耳朵咬穿了几个洞,疼得她要死!可好死不死,就是死不了,只能接着活!

“许是因那神力激引,自那以后,我的身体便出现些微变化。百年间逐渐重获感知,重见众生之灵,乃至神迹。”含酒苦笑:“只是不如从前万分之一罢了。”

燃水目光不觉凌厉,似乎知道些什么:“确有可能是件灵器..”

“灵器?”含酒